所謂神山之心與先前所見連綿起伏的喜塔拉群山,隻不過是因為處于同一山脈而已。
她肉眼看着那些房屋與火光愈來愈近,但其實他們仍舊走了好長一段距離。
待走近後,诃仁卻停在原地擡起手,側頭看着她,帶着痞氣的笑容一閃而過,又看向她身旁的烏玉勝,挑了挑眉,“你該不會忘了吧?霞山谷的人有個習慣。”
不等她問,一旁的烏玉勝卻似反應過來般,忽然湊到她身旁,将手中的帷帽重新戴在她頭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黑布。
“殿下,他們不喜外人清醒入内。”烏玉勝掀起帽紗,将黑布覆在她雙眼上,繼續道,“此布上有杜大夫的銷魂散,隻一個時辰,殿下便會醒來。”
朱辭秋并不掙紮,隻是靜靜地摸了摸眼上的黑布,鼻尖确實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頭果然愈來愈暈,但仍然堅持說完最後一句話:“為何你與他聞之無事?”
“銷魂散,有解藥的,吃下後便不受其擾。”
她隻聽清了烏玉勝說的話,一旁的诃仁說了什麼她便再也聽不清,徹底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睜眼時,發現雙眼上的黑布仍然未解開,輕輕摸索了下四周,她正躺在一張木床上。不遠處有火光,也有木柴燃燒的聲音,最外頭有稀稀拉拉的人聲。
“别摘!”一道人聲順着開門的聲音響起。
她聞聲望去,摘掉黑布的動作停頓一瞬。
是诃仁。
他似乎剛開門進來,門口的聲音大了一瞬又在木門關上的“吱呀”聲後漸小。
“這裡頭全是人骨。”诃仁走到她面前,左右環顧了下,“還有尚未腐爛的人身,我勸你還是别摘。”
朱辭秋皺了下眉,用鼻尖仔細嗅了嗅,開口道:“我并未聞見屍臭。”
“你吃了聞消丸,自然聞不見味道。”
她感覺到诃仁坐在床邊,還跷起了二郎腿,“聞消丸,是什麼?”
“顧名思義,自然是讓鼻子失靈一段時日咯。”
“你吃了嗎?”
“廢話,這屋子到處都是屍體,我自然也得吃。”
朱辭秋靜默一瞬,仍然想摘下黑布。
但她剛擡手,便被诃仁拉住手腕,他聲音不似先前悠閑,反而帶着些危險:“殿下,我勸你别摘。”
這才是烏玉勝不在時,他對她的真正态度。
但這樣的模樣也隻持續了一瞬便消失不見,他又恢複成吊兒郎當的模樣,“畢竟我看了這場景都想吐。”
朱辭秋忽然想起荒原上被馬蹄踐踏的屍體,那樣血淋淋的場景她都已見識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況且,她方才聽見了木柴燃燒之聲,誰會将屍體放在有火堆的地方?
她朝诃仁出聲的方向笑了笑,迅速将他的手甩開,又擡手解開覆在雙眼上的黑布。
屋内的亮光比她想得要亮,讓她眼睛緊閉一瞬又緩緩睜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隻有诃仁那張未得逞皺着眉的臉,她看着他臉上的神情,不消看四周的環境,便知這個人方才是在诓她。
她随意掃了下屋内,分明隻是間普通的木屋。
“我說殿下,你怎麼就不上當呢?”诃仁站起身,将她摘下的黑布扔在不遠處的火坑裡。
“你很無聊。”
“我覺得你好像已經說過我很多次無聊了。”
“不記得了。”她從床上下來,看向門外,問道,“烏玉勝呢?”
诃仁擋在門前,雙手環胸,“你不問我為何不提前摘你眼睛上的布?”
朱辭秋看着他沉默半晌,“你先回答我,烏玉勝呢?”
“死了。”诃仁靠在門上,擡起下巴,眼神輕蔑,“畢竟殺了他,王族可就無回天之力了。巫族便是南夏之主,我,便是新任的領主。”
空氣忽然凝固,四周寂靜得可怕。
“是嗎。”她突然走近诃仁,離他隻有半寸之地,笑得明豔,語氣也愈發溫和,“那你可真是,幫我大忙了。”
面前的诃仁愣怔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恢複正常,挑眉道:“你不信?”
朱辭秋并不回答他,隻是擡起頭,用手抓住他的胳膊,又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輕聲開口:“首領大人,我要怎麼報答你呢?”
诃仁不知是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還是因為她所說的這句話,環着胸的手僵住一瞬,表情也有些呆愣。她趁此時,另一隻手已摸向背部的腰封裡側,将阿靜雅給她的那把匕首拔出。
“咚”的一聲,她緊緊攥住匕首,将它極速地插在诃仁耳側寸尺之地。
朱辭秋拔出匕首,往後退了一步,将匕首指向诃仁,聲音如冰:“告訴我,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