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仁看着她的笑,似乎又愣了下,随即皺着眉頭将手中水壺舉起,又仰頭痛飲了一大口,水漬順着下巴滑到咽喉處,滴在衣袖上。
他甩手擦了擦嘴,将水壺扔在地上,像是撒氣一般狠狠踩了腳水壺,又垂首看向她,頗有些咬牙切齒,“若不是烏玉勝……你果然是狐假虎威之輩!”
未等朱辭秋說話,诃仁便一腳踹翻了火堆,零落的火星子四處飄散直至看不見光亮,被踢散正在燃燒着的枯枝也逐漸熄滅,四周漸漸昏暗下來,唯一的光亮便是頭頂那些并不璀璨的星星。
她看向诃仁,面前這個男人眼泛綠光,就像是雪地中的惡狼一般的眼神。在黑暗中的诃仁徹底卸下表面上那層吊兒郎當的皮,露出能将人一擊斃命的獠牙來。
“想殺我?”她擡起頭,在黑夜中不甘示弱,嘴角扯起十分燦爛的笑容,眼底卻閃過兇光,放在一旁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後腰的腰封處。
诃仁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從石頭上拉起來,笑得邪魅又可怕,笑聲有些瘆人,也顯得周圍愈發空蕩,“我不殺你,但也不想再聽你說一句話。”
他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小瓶子,将瓶蓋用拇指輕輕一撬,單手倒出裡頭的藥丸,又迅速塞入她口中。
朱辭秋偏頭躲過,卻又被他拽回來強迫她吃下這顆藥丸,她被迫吃下後咳了半天,擡眼淩厲地看向诃仁。
“這不是毒藥,你可别這般看着我。這叫啞巴藥。殿下你話實在太多,少說些才能更快到天神山。”诃仁卻在看着藥入了她嘴後,便一把撒開她,又拍了拍手,躺在一處平坦的地方睡覺去了。
看來并不是在撒謊,這隻是普通的啞巴藥。
巫族奇怪的藥還真多,她這般想着,又揉了揉手腕,站在原地“啊”了半天,咽喉就像是被鉛灌住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連嘶啞的叫喊都如小貓一般細小。半晌後,她終于放棄發出聲音,撿起被踩了一腳的水壺,輕輕搖了搖,發現裡頭還有些水,于是便悄然靠近诃仁。
诃仁耳朵動了動,似有察覺,但仍無動于衷。
朱辭秋無聲地冷笑,将水壺高舉在他頭頂上,手腕緩緩往下,水壺漸漸偏移,壺中的水嘩啦嘩啦地全都倒在诃仁的臉上。
诃仁沒想到她會如此,一下子坐起來,卻又被她猛然扔向他的水壺打中額頭,痛得他大叫出聲:“朱!辭!秋!”
她都說不了話了,自然不會再繼續搭理诃仁這個人,于是便也找了塊平坦的地方,從包袱中拿出一張小毯子,施施然地鋪在地上,躺在上頭不再管诃仁如何咆哮喊她,隻安心睡覺。
睡前還想着怪不得诃仁背這麼大的包袱,原來裡頭什麼都有,真是齊全。她半夢半醒間,忽然想起了大雍鄉間用來馱重物的驢。
第二日,她還是發不出聲音,诃仁樂着告訴她這藥管個十天半個月都行,她頓時有些臉黑,走路的步子也愈發快了些。
忽然一日午飯時,诃仁正蹲在地上處理野物,她掏出匕首抵在诃仁身後,後者扭頭看向她,于是她便張了張嘴,示意他速速将解藥拿給她。
“不給。”诃仁并不怕她手中的匕首,“你隻要一說話,我就煩。”
朱辭秋聽見這話,握着匕首的手僵住一瞬便立馬反手将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眼看就要劃拉下去迸出鮮血,诃仁立馬站起身伸手奪過她手中的匕首。
她趁此時立馬放下手,将匕首扔在地上,整個人往下一壓,将尚未站穩的诃仁撲倒在地。她用手肘抵在诃仁脖頸處,另一隻手趁诃仁還未來得及反應時伸進他外衣口袋,從裡頭迅速掏出一個黑色小瓶。
這幾日,她一直在觀察诃仁,這人對她的警惕性愈發降低,很有可能是覺得她連話都說不出了便無任何威脅,有時看她沉默地坐在火堆處說不出話,還賤嗖嗖地掏出解藥,讓她求個饒便替她解毒。
真是幼稚又狠毒的男人。
诃仁瞳孔張開又緊縮一瞬,立馬龇牙咧嘴地一把推開她,又在看見她手中的解藥瓶子後伸手想要奪過。但她速度也很快,幾乎在眨眼間便将那解藥囫囵個地吞了下去,又迅速站起身退到一旁。
朱辭秋終于能發出聲音,但許久未說話,嗓子有些沙啞,還有點不習慣。她迅速撿起地上的匕首指向诃仁,冷靜地開口道:“休戰。辦正事。”
“你說休就休?”诃仁拍拍屁股,瞪着她。
“這已是第十日,過不了幾日,烏玉勝該到了。”她笑了下,收起匕首,懶得再與他多費口舌,隻用下巴點了點诃仁身後未處理幹淨的野物,示意他該做飯了。
“原來你也知道他會跟來啊。”诃仁冷哼一聲,看見她的動作後有些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我上輩子真是欠你的。”
她坐在一旁,喝了口水,道:“沒辦法,我狐假虎威。”
但此時,诃仁卻忽然頓在原地,側耳仔細聽了聽不遠處樹林中的動靜後立馬撲滅火堆,抄起包袱又猛拽住她的手。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