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籬摘下放在身旁,楚宜笑喜滋滋從店家手裡接過油紙包好的烤雞,一屁股坐在了店前的木闆長凳上。
“在這兒吃?”墨無痕目露驚訝。
“不然呢?”楚宜笑向店家要來另一張油紙墊在手心,痛快地撕下一根雞腿,蘸了蘸敞開放在一旁油紙包裹的辣椒面,“這東西就要熱着才好吃。”
咬下去,油脂香瞬間爆開于唇齒間,剛出爐的烤雞熱得燙嘴,左左右右颠來倒去,楚宜笑一邊嘶着涼氣,一邊香得眯起了眼,看得店家笑不攏嘴,“小姑娘真給咱們捧場。”
楚宜笑朝店家豎起大拇指,又看向出銀子請她吃雞的人形ATM機道:“吃點?”
街頭吃雞,絕不是墨無痕這種貴公子能幹出的事情,一句“我不餓”算是婉拒。
他在長凳坐下,與楚宜笑保持着半臂的距離。
等楚宜笑三兩口吞下半隻雞,盡管已經很注意形象了,但嘴周難免沾上油,再加上辣椒面的作用,一張櫻口仿若塗了鮮紅明亮的口脂,唇形飽滿,微微上翹,晶亮的眸中皆是滿足。
墨無痕的心也莫名跟着輕快起來,牽動唇角,他遞上一方竹色的絹帕,“擦擦。”
楚宜笑道了謝,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墨無痕的好意。她将剩下的半隻雞加辣椒面包好,又自掏腰包額外買了一隻。
上馬車時,有村民三三兩兩朝古樹走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楚宜笑向來是有熱鬧就湊,放好雞,重又跳下車,墨無痕還沒來得及上車,隻能捏捏眉梢跟上楚宜笑。
古樹下擱着一張石桌,擺放了筆墨硯和系了鈴铛的紅綢。有老夫老妻寫下“長命百歲”,也有少婦寫下“兒女圓滿”,還有青年寫下“金榜題名”,人人皆為祈願而來,待寫好心願後,将紅綢往樹上一抛,承載着祈盼的銅鈴輕響,将凡人的祈福送至那遙遠不可名狀的雲間神祗。
“我也來寫一個!”楚宜笑绾袖上前,靈不靈不重要,開心就好。
心願心願,有時候涉及内心隐秘,總不願意叫熟悉的人知道。墨無痕自覺移開了目光,某人卻滿不在乎,揮筆寫下“暴富”二字,舉着飄到墨無痕眼前。
“信女俗人一個,隻喜歡錢!”
墨無痕:“……不是想要自由嗎?”
楚宜笑:“财富自由也是自由!”說完,頓了片刻,楚宜笑蹙眉,“不對,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想要自由了?”
像是觸碰到了某個無法言喻的禁忌,夜色籠罩下,鈴聲悠揚,心髒卻在這靜谧之中劇烈地鼓動,楚宜笑試探道:“少主,我們從前……是不是認識?”
先前她就懷疑過原主與墨無痕是舊相識,前兩天尋了個機會跟丹朱閑聊套話,據丹朱所說,原主跟墨無痕并不認識,唯一的往來是及笄禮前曾去金玉閣用過一頓飯,當時墨無痕恰好歸來,兩人遠遠對視過一眼。
楚宜笑便猜,也許就是在那時原主借着用膳的機會留了一封信,信上内容應該是及笄當夜她會去找他,目的是為了拿回被墨無痕撿去的玉佩。
這麼想,兩個人十有八九是不認識的,但墨無痕那夜的舉動,眼中的探尋及淡淡的失落,再加上今夜莫名其妙的一句“自由”,都令她疑心再起。
原主究竟認不認識墨無痕?若是認識,兩人的關系鐵定不同尋常,甚至不同尋常到連身邊最親密的丫鬟都隐瞞。
呼吸有那麼一瞬的滞澀,墨無痕看向少女擰緊的眉頭,黑白眸子裡全是困惑,半點想起他來的模樣都沒有,胸口頓時發悶,他轉過頭,像是在賭氣道:“不認識。”
“哦……”鬼才信。
楚宜笑瞅瞅墨無痕的神色,陰郁複陰郁,活似被負心漢萬箭穿心,她心道原主莫不是做了什麼提起褲子不認人的缺德事,但仔細一想應該不至于,墨無言不是說了嗎,依着墨無痕的脾氣,要是有人敢在“白月光”之前毀他名節,他必不會叫那人活着離開。
所以原主啊原主,你倆到底是什麼關系!楚宜笑想到頭秃,再度提筆寫下兩字:活着。而後用力一抛,由于力道所能觸及的底端枝幹挂了太多紅綢,阻礙過多,楚宜笑的祈願被另一條飛揚的紅綢打落,一旁的老頭下意識驚呼:“哎呀,掉了可就不靈了!”
話音未落,一抹即将飄落的紅再度騰空,轉眼已至無人可以抛到的樹頂。
腰束烏帶的白衣少年一手握着紅綢,一手抓着枝幹,斜坐于枝桠間,朝着樹下少女揮了揮手中紅綢,“挂這兒行嗎?”
銅鈴與少年腕間的黑哨碰觸,發出“铛”的清響。
見楚宜笑連連點頭,墨無痕選了靠近主幹的位置将紅綢牢牢系好,保證任狂風吹卷也不會掉落後才翻身躍下高樹,邊朝楚宜笑走,邊緊了緊高束的馬尾。
想要金榜題名的少年贊道:“公子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