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空站在老夫人面前，眉頭微蹙，猶豫不決。他幾次張口，卻又将話咽了回去，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妥當。

老夫人見狀，不由笑道：“清遠，你究竟想做什麼？方才過來說錦姐兒的酒，如今又露出這般表情，莫非和酒有關系？若是如此，倒也不至于讓你這般為難。”

前者一個激靈，連忙解釋：“孫兒确實是有一點想法，隻是拿不定主意，這才來請您指點。”

老夫人挑眉，做了個“我就等着你說”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慢吞吞地說：“奶奶，您也知道，東海縣的事牽涉到不少礦工，他們都中了毒。太醫雖在診治，但解毒并非易事，需要時日。這些礦工都是一家的主心骨，加之人數不少，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池，隻怕東海縣又要生波瀾。”

老夫人聞言，心中贊許：“你考慮事情倒是比往日周全了許多。那你是準備做什麼？”

葉流空越發遲疑：“錦姐兒之前又釀了一批酒，本打算帶回京中。如今孫兒想着，倒不如将這批酒留給這些礦工，暫時壓住他們的毒性，為太醫争取時間。”

老夫人聽了，露出暧昧不明的笑意，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心念急轉，他也顧不得去想這事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急急地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此事也并非一時沖動。這批酒若是留給礦工，一來可以收買人心，穩定地方；二來也能救人一命，避免東海縣因此生亂。況且，錦姐兒釀的酒本就有些解毒的功效，若能幫到他們，也算是積德行善。”

老夫人聽完，臉上的笑意漸漸加深，嘴上卻說：“聽起來都是好事了，怎麼你倒是猶豫起來？”

得了老夫人贊賞，葉流空臉上反而露出憂慮之色：“這件事若是隻牽涉到我，做了也就做了。可是，我背後還有将軍府，二來這件事也牽涉到錦姐兒。将軍府一向樹大招風，若是因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隻怕得不償失。更何況，錦姐兒如今身份低微，若是此事洩露出去，隻怕會給她惹來禍端。”

老夫人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清遠，你能想到這些，确實比從前周全了許多。如今你懂得權衡利弊，考慮周全，祖母很是欣慰。”

葉流空苦笑：“我也隻是擔心，若是因此招來不懷好意的目光，錦姐兒隻怕會恨我。我好不容易得來這麼個妹妹，可不敢讓她對我生出怨怼之心。”

“你能把錦姐兒放在心上，很好。将軍府曆經風雨，這點風波還算不上什麼。至于錦姐兒……”她頓了頓，“就要看她的想法了。”

葉流空聞言，心底憂慮散去大半：“可若是當真招來麻煩，錦姐兒又該如何應對？”

老夫人聞言笑而不語，隻是就那樣看着他。

葉流空福至心靈，刹那間明白過來，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錦姐兒背後還有我們。若是有人敢動她，将軍府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她畢竟是将軍府的人”

見老夫人笑意更深，他雀躍道：“我這就去問錦姐兒的想法。”

“我當然沒有意見”，李雲錦放下手中的醫書，擡起頭幹脆地回答，“那批酒已經是你的東西啦，你想怎麼處置都沒問題。”

陽光透過窗灑在她手中的書頁上，也落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葉流空看着她的臉，猶豫道：“可這事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李雲錦聞言合上書本，認真思索了片刻，纖長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

“就算你不說，王叔的例子在那裡，總會有人找到我身上的。”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盡管去說吧。”

“你不怕危險？”葉流空忍不住追問。

聽他這樣問，她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躲不過去的，不如迎面而上。”

事實上，在聽到這個消息，在葉流空提醒她有危險的時候，她的心髒在胸腔裡快速跳動，指尖微微發涼，但更多的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一個值得全力以赴的挑戰，事情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

得了這樣的回答，葉流空也說不出什麼話，深深地看她幾眼，終于轉身離去。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露珠還在草葉上滾動，葉流空過來找她：“要不要同我去見安大人？”

“見安叔叔？”李雲錦詫異地睜大眼睛，“為什麼？”

“我想着，那批酒的事，總該同安大人說一聲。”葉流空站在門口也不進去，“畢竟東海縣這邊的事，如今是他全權負責。”

李雲錦挑眉：“你既然決定去送酒，何必特意去說？”

“不一樣。”葉流空搖頭，“這批酒若真要用，少不得要經他安排。太醫診治、分發調度，都要他點頭。”

“你葉少爺的面子還不夠？”

葉流空失笑：“面子是面子，規矩是規矩。更何況……這事牽涉到你。”

李雲錦眸光微動。

“我思來想去，”葉流空聲音漸低，“與其讓他從别處聽聞，不如我們主動說明。安大人也算難得的好人，有他周旋，反倒穩妥。”

“你倒是考慮得周全。”

“事關重大。”葉流空望進她眼睛，“我不想你平白擔風險。”

李雲錦忽然笑起來：“你怕安叔叔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