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凫最先注意到,她疑惑問道:“李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曹铎也側身望向他,面露幾分不解。當初曹铎向李煥要這身份時他給的異常爽快,他本想過要不然就這般取而代之,但為了完成薛凫歸隐江南的夙願,便還是按照原計劃将這身份還給李煥。
李煥面露幾分不自然,他側身向曹铎,垂眸低語道:“曹兄可是當這儲君當得不順意了?”
曹铎看得出李煥神色不佳,卻不明白為何,便隻好疑惑道:“這身份本就屬于你,理應完璧歸趙。我可不想落得一個混淆皇室血脈的口舌。”
見曹铎如此言語,李煥依舊垂眸,神色恹恹,道:“當初你找我讨要這身份時,我便沒再想過要收回來。”
“為何?”曹铎不解。
李煥歎了口氣,執起桌上茶杯,站起身來一飲而盡,聲音無奈:“不是所有人都想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接着緩緩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風景,嘴角不自覺的彎起,“譬如我,我隻想縱情山水,不想被那位置束縛手腳,蹉跎一生。”
話落,李煥微頓,忽的轉過身向二人露出一個懷着歉意的笑容,“所以啊,曹兄你既那時頂了我的身份,我唯一的要求便也是這個了。”
曹铎一怔,他緩緩低首,李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看來自己心中盤算之事,是注定要化為泡影,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他輕輕點頭,回應道:“好吧。”
曹铎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向薛凫,隻見她雙眸直直地望向正前方,專注地看着李煥,他瞧着這般場景,緩緩地長歎了一口氣。
李煥見曹铎棄了這般心思,神色也好看了些許,接着坐回席上,笑着轉移話題道:“聽聞二位不日就要舉行婚事了,我身份特殊,就不去席間讨喜酒喝了。”
薛凫聽了這話,下意識開口回應道:“我們隻是假成親罷了。”
這下可輪到李煥驚訝了,他的目光在薛凫與曹铎二人之間來回轉了轉,最終落在曹铎身上,他微微皺起眉頭,眼中滿是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會是假成親呢?”
曹铎微怔眨了眨眼,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旁的薛凫卻神色從容,搶先一步開口,聲音不疾不徐:“待王都之事了結,我便要回揚州去。”
說着,她對上李煥疑惑的神色,露出一個微笑,“李公子偏好縱情山水,我也有自己的志趣,說起來,我們還算是同道中人。”
李煥被驚到,在腦海中思慮了一番後,他想起方才曹铎的話語,這才恍然大悟。
李煥與曹铎剛結識時便知道他愛薛凫愛的深沉,曹铎甘願頂替身份,其中一半緣由便是為了薛凫。
如今若因為此事,曹铎失去與薛凫長相厮守的機會,以李煥對他的了解,曹铎絕對不會甘心,甚至以他的手段——把他綁上皇位也是有可能的!
李煥垂眸思忖片刻,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滿臉失意的曹铎,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說道:“我突然想起有個東西,定要給你們瞧瞧,曹兄不妨與我同去?”
曹铎對上他的目光,刹那間心領神會,知曉對方定是有要緊事相商,也不拖沓猶豫,立刻起身,快步跟上李煥的腳步,兩人并肩一同離去。
薛凫皺眉看着兩人的背影,心中略有思量。
李煥腳步不停,徑直将曹铎引至亭台水榭之中。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着曹铎,一時間,周遭唯有微風拂過水面的輕響,他卻沉默不語。
曹铎見狀,心裡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自己方才那番話的緣由,他心一橫,鼓起勇氣開口:“李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不妨成全我吧!”
李煥隐在身後的面容嚴肅。他本就因自己皇室私生子的身份而不喜,更别提再回去坐那無趣的九五之尊了。
但曹铎也不是善茬,尤其在對于與薛凫的感情方面。他與曹铎相識這麼多年,雖然情分深厚,但到底是及不上刻骨銘心的愛情。
良久,李煥發語:“那時你向我讨要身份,我沒有半分猶豫,也沒提一點條件。”
他接着轉過身來,緊緊盯住曹铎,語氣中透着幾分寒意:“那麼如今你也不要因着那往昔的情分來脅迫我。”
曹铎還是少見李煥這般神情,一時間被驚愕在了原地,讷讷開口道:“這事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啊。”李煥見曹铎垂眸,也知曉他應是放棄了這般想法,于是便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想讓一個女人乖乖的留在你身邊還不好辦?”
曹铎擡眸,眼神中帶着幾分困惑,卻還是示意他說着下文。
李煥見目的達到,勾唇問道:“她愛你嗎?”
“我......我不知道。”曹铎緩緩垂眸,神情落寞,若是放在先前的揚州時,他一定能夠信誓旦旦的說薛凫愛自己。
但,如今時光荏苒,世事變遷,他們兩個都已經不再是那兩個隻會談風月情癡的少男少女。
李煥卻不滿意,他皺眉,“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哪有什麼不知道這種模棱兩可的詞?”
見他這般模樣,曹铎脫離出憶往昔的思緒,睨了他一眼,打趣道:“李兄雖然還未娶妻,但對于感情之事倒是有見解。”
“莫打诨!”李煥佯怒道,随後擡手拍了拍曹铎的肩膀,面上帶着幾分無奈。
接着他将曹铎肩膀往下壓,輕聲道:“她不是想回揚州,那你就不要讓她走,這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