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時間到了10點，午夜場正式開場，場上的音樂跟着歡快起來，穿着涼快的美女們抱着醇香昂貴的紅酒蜂擁而至。

我和提姆自诩未成年早早退場，離開後面有些少兒不宜的活動。

提姆先送了我回去，囑咐我記得關好門窗就匆匆離開，似乎是有事情要做，既然人家着急，我歇了請對方喝杯咖啡的想法，把人送到樓下。走回家，我看見軟乎乎的沙發覺得自己腦子有病，都什麼時候喝咖啡，晚上不睡覺了嗎？

——

加速開車回到韋恩莊園的提姆确實沒事，相反，他換了一身灰色工裝，在蝙蝠俠疑惑的眼神中，捎帶着蝙蝠洞的一支鐵鍬，開着車又離開了。

公園的一處花壇中，一片枯敗的花枝低垂着頭，莖杆發白，多數的長葉已經凋零，餘下的幾片葉子也是枯黃着，這副凋殘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夏日那一片藍色小花璀璨綻放的風華。提姆小心扒開花枝，深吸一口氣，把鏟子插進泥土裡。

一下又一下，一鏟又一鏟。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雨夜，地震後的哥譚百廢待興，羅賓遜花園樹木傾倒，花壇碎裂，小小的少年費勁力氣挖出一個大洞，把準備好的六尺棺木妥當地放進。

提姆小心地調整着角度，最後填上土，撒上種子。随着最後一塊木頭被掩埋，他的情緒，他的感情，他的心都好像随之而去。三年後，他再次站在這個地方，自己不再是那個挖一會就開始喘氣的少年，但殘留這裡的情緒卻随着被翻開的泥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驚懼，沉重，窒息，還有無可安放的悲哀。

提姆的眼前總是蒙着一層灰，再看不到明晰的陽光，現在灰塵被抹去了，顯露在眼底的是散發着腐朽氣味的黑木。

蝙蝠車呼嘯的聲音越來越近，耳麥似乎還有家人呼喊的聲音，提姆不想去看不想去聽，他跳了下去，鏟尖插入縫隙，随着幾個簡單的杠杠運動，釘死的木闆松動，随着最後一個撬開的動作，木闆發出可怕的擠壓聲，往使力的方向擡頭，破開一個2/3的大口。

蝙蝠俠從車裡跳出來，看到這一幕，本就聰明的他頓時猜到事情原委，包括幾年前自己的羅賓隐瞞的事情。他很難說自己這次是什麼心情，提姆本來就聰慧，外表看來，這個羅賓聰明又理智，還很乖，比前兩任羅賓都要聽蝙蝠俠的指揮，也能很好輔助蝙蝠俠的偵探工作，幫他找到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但隻有熟悉提姆的人才知道，這個聰明又理智的羅賓是多麼重感情的人，會為了自己重要的人做出不理智的事。

布魯斯對于提姆藏了埃斯特爾屍體的事情驚訝又理解，他不會對提姆做法說什麼，因為提姆自己就能想明白，還是那句話，這孩子過分聰明，過分理智。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

蝙蝠俠大步走到提姆身邊，他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棺材，才看着仿佛凝固住的提姆，這一幕仿佛讓他回到了一個月之前，自己開着挖掘機挖開傑森的墳墓，找到了一個假人，五味雜陳。蝙蝠俠大手拍了一下提姆的肩膀，“把這裡恢複原樣吧。”

——

早上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還在睡覺，被叽叽喳喳的手機鈴聲吵醒，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隻瞎眼的鼹鼠從洞穴裡爬出來，即使外面多麼光亮，我也絲毫看不見。

幾秒不到把冰冷的手機卷進被子裡，我麻木地看了一眼時間，很好，早上5點多，是一般人還沒醒的時間，也是我沒睡醒的時間。我按下接聽鍵，呆呆地喊：“您好，不買保險，也沒訂過違禁品，電話沒有欠費，沒有被卡的快遞，也沒有孩子給你綁架，中獎通知不要告訴我東西歸你了，貧困補助也謝謝你能想到我——最後我不想玩‘猜猜你是誰’，你愛誰誰。”我把最近的詐騙手段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有其他招數你繼續說，如果符合上面幾條麻煩挂機，謝謝。”

對面沉默幾乎十幾秒，然後傳來我熟悉的聲音，“哈哈哈哈哈，”我親愛的老闆，笑了好幾分鐘，徹底把我吓醒了。

我從被子裡爬出來靠在枕頭上坐着，等他笑完了，才問，“提姆寶貝，你笑點這麼低的嗎？”

“不，不是，我隻是覺得你很有趣。”提姆的聲音歡樂又輕快，還隐隐帶着風聲，“打擾你睡覺了，我還以為這個點你還醒着，抱歉斯塔。”

“哦，我們的關系已經進化成可以說昵稱了嗎？好吧，”我想了想，決定回禮，“提寶，我昨晚12點才睡，才睡了幾個小時，等8點我還要去上班。你這個老闆當然理解不了。”

“好吧，看我打擾你休息的份上，放你2天帶薪假。”

“謝謝老闆，老闆大氣。”我高興地說，從床上下來，穿上暖和的靴子，然後去找我的羽絨服，“所以這2天你也不上班？”

“額——我有點事情。”

“嗯哼？被我抓到了吧，盧修斯一定會生氣。”盧修斯他老人家都快60歲了，頭發花白，還要為勞心勞力不能早點退休。

提姆不否認自己常常缺席，“沒關系，有布魯斯在前，他會幫我擋着盧修斯的怒火的。”

是的是的，可憐的盧修斯。不過現在我也是逃班的一員，雖然有點罪惡感，但是不上班總是快樂的。我心裡對助理和主管們說了句抱歉，就把他們抛之腦後了。

這段對話還在繼續，我沒頭沒腦地跟提姆聊了起來，知道他是因為還要上課，就不禁問起他的打算，小總裁還在念高中四年級，但以他的成績申請哪所高校都沒問題，他之前想申請MIT，或者斯坦福。可能MIT，MIT在馬薩諸塞州，和哥譚一樣在東海岸，斯坦福則在西海岸加利福尼亞，明顯MIT更近一點。但現在有點想留在哥譚直升哥譚大學。

我奇怪地問：“為什麼，哥譚大學——雖然也不錯，但明顯MIT和斯坦福更好。”

提姆猶豫了一下，“事情有了變化。留在哥譚，也方便我處理韋恩集團的工作。”

“線上會議，線上辦公不是也可以嗎。”我匆匆走出電梯，往大樓外面走。說真的，聽到提姆那邊隐隐的風聲，我就有了猜測，但是真的走出門，看到提姆穿着不抗風的風衣靠在牆上跟我打電話，我還是鎮住了。“還是說，哥譚有什麼事，或者什麼人絆住了你。”

“我——”提姆頓了頓，他看見了我，穿着睡衣，套着羽絨服，頭發還亂糟糟的我。青年的眼睫抖了抖，避開了我的視線。良久，好像我們兩個之間隻剩下了呼嘯的寒風，他才挂了電話，走到我面前，對我打了個招呼，“嗨，斯塔。如果我說我隻是路過——好吧，你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