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觀明台,趙缭整顆心都提起來,早知神林此來,必不會隻是來冷嘲熱諷一番,面上卻不露相,隻不動聲色道:
“這般故作玄虛,不像孩童的把戲嗎?”
“将軍料事如神。”神林沒有感情得贊了一聲,拂袖提起茶壺,慢悠悠注入毫無溫度的茶水。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料到今日觀明台中,滿地烈火,焚雕梁畫棟,也焚血肉白骨。”
神林将一杯茶放在趙缭面前,另一被捏在指間左右把玩,饒有興味道:
“聽說那些觀明台衛被活活燒死時,不聞呻吟或求饒,隻異口同聲高呼‘四萬八千由,須彌踏九州’。”神林搖着頭感慨:
“罪該萬死,但多少有些骨氣。”
說這話時,神林直視着趙缭,專注得欣賞面具下,趙缭從來用寂靜傳達掌控感的眼眸,逐漸失控。
這也正是神林想看的,他接着道:“不過您别擔心,隋陶二位大人沒事。”沒給趙缭任何反應時間,神林笑着跟了一句:
“他們兩位被捆縛着遊街,待落日時将在街上火刑示衆。”
趙缭聞言,怔怔站起身時,魂魄似是都已抽離。
神林斂起笑容跟着起身,沉聲道:“所以本官奉勸,你還是老實把知道什麼交代清楚,到時候觀明台中人該收押收押,該審訊審訊,總好過在外面被生吞活剝。”
趙缭慘笑一聲,看着神林的颚目光隻有可憐。
不知道是可憐他的無知,還是可憐自己的無奈。
“知道什麼就交代什麼,這是陛下的意思嗎?”趙缭隻道這一句。
這一句足以讓神林啞口無言。
陛下命察事營抓捕須彌時,沒有讓他們調查任何事情,甚至暗示過連審訊都不必,隻收押等用刑就行。
當時神林就覺得很奇怪,再看須彌無愧無悔也無所申辯、近乎麻木的平靜,更覺得皇上和須彌之間,竟好似有些無法言明鄂的默契。
神林恨死須彌都到這個地步,仍能露出可憐他的眼神。
那眼神讓他所有的處心積慮,都變成了自作聰明。
然而此時的趙缭,實在沒有一丁點心思和神林費神,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觀明台,是隋雲期陶若裡。
可無論她怎麼想,都想不出他們能度過這關的可能性。
衆矢之的的觀明台,就算今日被盡數屠殺,太子都根本不會沾上這晦氣,晉王李誡更沒立場相助。
剩下的百官對觀明台是又懼又恨,恨不得它從此消失才好。
就是掌管盛安城防的金吾衛和禁軍,定然也是隔岸觀火,在外圍假惺惺維持兩下秩序,就樂得看觀明台遭難,等着瓜分觀明台的權柄。
趙缭身上一陣惡寒,痛苦得合上雙眼,隻覺得每一下心跳泵出的,都是焦灼的痛感。
縱使四萬八千由,隻要有了牽挂有了忌憚,就有了翻越不過的山丘。
除了觀明台衆人的安危,趙缭心中再無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