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珠串,雖不是曜石串就,但一顆顆極小的黑色石頭密密穿成,上面還灑了金粉,動起來時粼粼金光,也算分外精緻。
早有夥計迎上來,熱情道:“娘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觀明台首尊同款飾品,如今盛安城裡最時興的樣式。
不過,它……”
夥計正要拿起桌上同樣的另一隻,為趙缭演示如何佩戴時,桌上的飾品已經被拿了起來。
“是這樣戴的。”李誼從趙缭手裡接過,将簪體順着頭皮輕輕插入發髻,黑色的珠串便如簾幕一般,擋在趙缭雙眼前,垂至下颚。
眼簾下,原本垂眼的趙缭倏而擡眸,正與李誼的雙眼相對。
那一瞬間,她的眼睛,還是那雙顧盼生輝的杏眼。
可珠串在輕微的搖曳碰撞中的金光閃閃晃了李誼的眼,讓他看見的目光,清醒而蘊涼。
在被這目光射穿的眨眼間,李誼周身的松弛便頃刻散開,所有注意力都凝結在不自覺下壓的眉眼間。
甚至手都還怔在她鬓邊,沒有落下。
明明隻是遮擋了雙眼,怎麼面前人的五官、臉型和面相,竟都截然不同了。
一旁的夥計看着這二人,斷了的話頭卡在喉嚨裡,連帶着上下滾了滾。
陪夫人來挑飾品的人,他見多了。可從來沒見過誰能在戴發飾這麼溫情的舉動中,毫無溫情可言。
最奇怪的,是他們的舉止、神态都沒有任何異常,但氣氛就在刹那間凝結,連他這個什麼也不懂的人,都跟着緊張。
“不好看……”片刻的僵持後,趙缭轉頭向鏡子看了一眼,立刻将珠串取了下來,放回桌上,自顧自嘟囔道:“多擋視線啊,真的有人天天戴着它嗎?”
摘下珠串後,她還是從來那般,粉腮玉面膚如霜,眉眼生動,顧盼生輝。
更讓李誼晃了神,不知方才那心驚的一瞬,到底是否真的發生過。
“這支好看嗎?”趙缭挑了一支荼靡花樣的簪子比在發髻上,轉頭笑問李誼,滿眼期待,卻發現李誼看着她,神色有些遊離了。
“先生?”趙缭揚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誼毫無痕迹地回了神,探手到桌上,精準地撿起一支銀簪遞在趙缭面前,嘴角終于柔和,道:
“要不試一試這一支?岑某審美有限,但不知為何,覺得它更适合阿荼。”
趙缭垂眸,那是一根沒有任何繁複花樣點飾的銀簪,放在一堆金玉繁花裡,好似無聲且内化的一場風刀霜劍。
而簪頭的式樣,是祥雲遮山。
山之無窮浩瀚,是為須彌。
趙缭擡眼看向李誼時,他也正不偏不倚看着自己。
“居然還有山形的簪子呀,我還是第一次見。”趙缭眉眼展開,笑着接過簪子,轉頭對着鏡子戴得仔仔細細。
“是呀,這也是因觀明台首尊設計的,在盛安可緊俏了,我就得了這一支,姑娘真是好運氣。”
“先生的眼光果然好。”趙缭戴上後,搖頭晃腦對着鏡子看了半天,才轉頭向李誼展示道:“真好看,先生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