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細打量一番,李誼身騎白馬、身着蓮紅色寶相花刻絲玉綢錦袍,頭戴碧玉簪,顯然為了融入喜慶的氛圍,做出了巨大努力。
可饒是一襲蓮紅,在李誼身上也顯不出濃烈,反而像一朵紅蓮一般,将他玉藕般的質地襯托得愈發明晰,端方而易碎。
可以看得出,李誼是真心為李诤開心的。
可李誼的開心,是旁人無法共情的。
起碼對趙缭而言,看到李誼開心,她不會也覺得開心,隻會覺得心中怅然若失。
同時,在李誼抿着嘴的文靜中,趙缭還是察覺出經過這五日,他向内深化的緘默越甚。
見着新婦出門,李誼和李誼一前一後翻身下馬,快步迎上來。
他們還沒走近,周圍所有人,包括胡瑤和趙缭,已經先行上大禮。
“參見代王殿下,參見朗陵郡王。”
李誼的腳步一頓,忙躬身還禮,顯然無法承受如此大禮,道:“諸位快請起,李誼今日隻為迎親,請莫要折煞。”
趙缭扶着胡瑤上了八台的喜轎,自己才上了後面的小轎。
轎簾随着搖晃一起一落中,将轎旁騎馬并行的李誼側影,斷斷續續地送來。
趙缭心想,蓮紅色,很好看。
待典禮結束,也見完客,胡瑤就進了新房。
趙缭送她到門口就要走的,卻被胡瑤拉着手帶了進來。
“寶宜。”胡瑤一把掀開蓋頭,露出明豔的笑靥時,趙缭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來。
“我今天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胡瑤已經太久沒有這麼笑過了,趙缭隻有重重點頭的份。
“嗯!真好!”
“今天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一天。”胡瑤拉着趙缭的手坐下,從大袖中退下一隻金镯子,不由分說套在趙缭手腕上。
“我要把所有的幸運都給你,讓我們寶宜也能得償所願、與所願之人終成眷屬。”
金镯子本來就沉,加上胡瑤的話,簡直壓得趙缭的手擡不起來。
“維玉……”趙缭心中五味雜陳,正要說話,就聽外面一陣喧鬧。
“怎麼了?”胡瑤的笑容有些動搖。
“不打緊的,你隻管梳妝,我去瞧瞧。”
夜宴設在郡王府的主院中,設了五十多桌席,也不顯擁擠。
盛安城中,許久沒有這麼熱鬧的婚宴了,觥籌交錯中,賓主盡歡。
就在氣氛熱烈時,沒人注意兩個衣着鮮亮、衣着妖娆的纖弱男子晃晃悠悠跑來,用捏着嗓子、格外做作的聲音喊着:“胡娘子——胡娘子——”
等客人們注意到他們時,兩個男人已經一眼看見一身紅衣,正挨桌給客人們敬酒的李诤,立刻确定了目标,直奔李诤而去,“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李诤面前。
“你們做什麼?”李诤向後退了一步。
“郡王殿下救命啊!”兩個男人磕頭磕得此起彼伏,聲音也是高高低低。
李诤眉頭擰起,“胡說什麼?”
“殿下明鑒啊!我兄弟二人原是良民,被嘉平侯府的胡娘子瞧上後,硬是被侯府家丁拖進了侯府,豢養整整兩年!
進府時,胡娘子原說會保我們二人衣食無憂的。不想胡娘子大婚前,将我二人棒打出侯府。
我二人早就覺得身體不适,去找郎中一瞧,才知道得了……花柳病,又無錢醫治。
殿下您行行好,您給我們幾個銀子,讓我們看看病,别讓我們爛死啊!!”
那男人說話極快,當李诤意識到他要說什麼,想要阻攔的時候,他已經倒豆子一般,全都說完了。
這一下,舉座嘩然。
婚前豢養男倌,還得了花柳病,這已經不是□□能歸結的罪名,是沉塘都不為過的。
梁王原年紀已高,此時突遭此打擊,指着磕頭的兩人,捂着心口險些上不來氣。
“你個畜生,敢來本王的婚宴上信口開河!”李诤登時勃然大怒,一腳踹在其中一人的心門上,足将那人踹出老遠,撞在一席的桌角上,才停下。
然而,這兩人顯然早有計劃,被踢得那個嘴角流着血,還往李诤這邊爬來。
而沒被踹的那個,早已一把死死抱住李诤的腿,任他怎麼掙脫也不松,隻混喊着:“殿下救命!您不救我們,就讓我們爛死在郡王府吧!”
完全是一副撒潑耍賴、不管不顧的樣子。
李诤怒極,抄起旁邊一個托盤,就要朝那人頭上砸去。
那可是一個純銀制的實心盤,以李诤的力道,必要出人命的。
此時,就連周圍看呆了的人,都花容失色。
眼見托盤就要砸下,一隻手從下面拖住了托盤的一腳,将托盤穩穩握住。
配上那玉藕般的一截手腕,好一下以柔克剛。
“清侯?”李诤盛怒下回頭,看到李誼的玉面時,終于搶回了幾分理智。
李誼沉聲喝道:“來人,把他們嘴堵上,拖走。”
和看似輕描淡寫,就擋下緻命一擊不同,李誼說這話時的不怒自威,讓人根本無法将他和柔聲細語的碧琳侯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