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腳,黑衣人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舌頭探向牙後,準備咬開藏着的毒藥。
卻不想李誼已經先一步發覺他的意圖,兩指直捅到他的喉嚨。
“呃……”那人痛苦得幹嘔幾聲,整個頭像是被插進地裡,一點都動彈不得。
“是虞相派你來的嗎?”李誼問道,“點頭或搖頭。”
說着,李誼的手松了一些,容他回答。
這人是精心培養的死士,根本不為所動。
然而,在李誼手上驟然加力的瞬間,他就痛苦得出于本能點了點頭。
下一刻,李誼拔刀起身,那人就在血泊中斷了氣。
“殿下。”李誼開門出來時,公主府的侍衛首領才聞聲趕來。
“增派兩倍人手,看好這裡。”李誼叮囑一聲,就快步離開了。
“什麼事啊,不能在裡面說。”卓肆喝了幾杯酒,腳步有些虛浮,走到李誼面前還沒站穩,就又一屁股坐在廊椅上。
李誼攤手,掌心握着見血的刀刃。
“有人闖你書房。”
卓肆的醉意明顯散去一些,立刻用鎮靜粉飾眼中一晃而過的緊張。
“不是沒可能,最近邊關不穩,或許有奸細想從我這裡竊取關隴守備軍的戰備情況。”
卓肆官至關隴守備軍參旗将軍,這回答合理。
李誼反手握着刀刃,垂回身側,“是虞相派來的人。”
“也就隻有你,都這個時候了,還一口一個虞相。”卓肆笑道。
“到底是因為什麼?”李誼沒被岔開,注視着卓肆的雙眼,平靜又執拗地追問。
“什麼為什麼?”
“老師為什麼被虞相盯上?你為什麼被虞相盯上?——别說是因為我。”
卓肆正要說話,被李誼緊接着就堵了回來。
“今年春末時,虞相都還沒把我當回事,卻已經開始對老師布網了。”
卓肆強撐着笑容漸漸淡去,看着李誼身側,血迹已經幹住的刀刃,長歎一聲:
“今日,你是怎麼發覺的?我都沒發現你不在席上了。”
李誼想要答案,但被問時,也還是耐着性子答道:“前幾日,就發現有人在你府邸周圍踩點了,擔心打草驚蛇,就沒提前知會你。
今日他尋機潛入得突然,我就先趕過去了。”
“老師說你辦事周全,我還心有不服,總覺得你耳根子軟,心也軟。現在看來,我真不如你。”卓肆誠意道。
“姐夫!”李誼聲音提了聲音,“為什麼?”
卓肆大大咧咧的性子,在此刻看不出一點,堅決地搖了搖頭,“清侯,别問。”
“給我。”李誼攤手,“我去做。”
卓肆冷笑一聲,“李清侯,你不要太傲慢,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有粉身碎骨的膽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斷沒有回頭的可能。但你還可以。”
卓肆抓住李誼的手腕,把他握着刀的手舉起來,苦笑道:“這就是我還能回頭?”
李誼一把掙開他的手,道:“那阿姐和靈兒怎麼辦?”
“我不在,難道代王殿下會不顧她們生死嗎?”卓肆奪下李誼手中的刀,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細擦拭刀尖的血迹。
“隻要你活一天,她們母女就會安然無恙一天。你要是沒了,她們也活不成。
我在或不在,都是如此。”
卓肆把擦淨的刀遞回去,“而且,不讓你碰這件事,是老師的遺願,你和我急也沒有用。”
李誼沉默着看着卓肆,眉頭緊蹙。
卓肆拍了拍李誼的肩膀,“回去喝酒了。”
李誼看着卓肆的背影,無力的感覺像是藤蔓,順着他的心頭瘋長。
。。。
“散了。”
耀春樓的陽台,隋雲期執杯垂眸,看着車馬如遊龍般從郡王府遊出,穿過河道般的街巷。
“散了。”屋内,莊安饒坐在桌旁,無神地看着跳動的紅燭,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隋雲期收回目光,走回屋中,緊閉了窗戶,像是能抵禦回憶的侵襲。
“阿竹,我送你離開吧,離開盛安。”隋雲期站在周邊,常帶戲谑的的臉上,此時一絲笑意都無。
“去哪都好。”
“兄長,你呢?”莊安饒看向隋雲期,燈火流溢的雙眼中,苦澀綿綿。“你是因為不能走,才走不掉的嗎?”
隋雲期語塞。
“從朗陵郡王殿下挖我出死人堆的那一天起,我就決心,從今往後,隻在人間活受罪。”
即便在無人之處,和至親之人說話,莊安饒也還是稱李诤為殿下,讓隋雲期怎能不心酸。
“啊呀……”隋雲期長歎一聲,眉眼彎開時,淚水也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