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誼回頭,就落入趙缭的眼中。
墨綠色官服中,趙缭更加沉靜,更加深不可測。
她輕輕對李誼點了點頭,李誼當即會意,他們要做的,要說的,是一件事。
而他們都明白,這件事,由須彌開頭,遠比由李誼開頭更合适。
李誼微不可察地點頭,轉身讓回朝列。
“啟禀陛下,末将請旨出征漠北。”
趙缭說的平靜,但一點也不影響霎時間,風浪席卷朝堂。
那個被所有人無聲地默契地固守的秘密,就被這麼輕而易舉地戳破。
就像是從高處墜落的瓷器,碎裂後,巨大的聲響和崩起的碎渣還是沖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身上。
包括高站台上,從不喜形于色的高内侍,也是難掩驚訝。
他不敢出聲了,沉默地側到一邊,盡可能減少自己這個皮影存在的意義。
在所有人的側目中,趙缭的身姿比笏闆更筆挺,不緊不慢道:
“漠索軍隊在半月内連破七城,推入我朝邊境四百餘裡,破紫峒關,距離盛安城不足千裡,其間無關可守。
如再不整合軍隊、整饬軍備以拒敵,盛安危矣!”
趙缭語畢,便有一人步出朝列,朗聲道:“将軍未參上一次朝會,有所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趙缭擡頭,恭順道:“哦?是戶部的常大人,請您指教。”
常大人對着屏風方向禮了一禮道:“上次朝會,陛下親領衆位大人深入分析,研明漠索此次突然進攻我朝邊境,乃是因為建國伊始,急缺錢糧等物資維持民生。
故而以戰求和,請求我朝的幫扶援助。
隻要我朝在此時彰顯出以德報怨的天朝胸襟,送昭允公主前去和親,以恩德感化之,以糧米安撫之,漠索軍隊自會不戰而退。
不戰而退敵之兵,此乃上上策。”
趙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直接問道:“依常大人的意思,漠索隻是在邊境虛張勒索,并不會打到盛安城咯?”
“本官和諸位大人們,都是這樣想的。”常大人昂頭轉回身去,不再看着趙缭,隻留下一個挺得筆直的背影。
“既然如此……”趙缭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摞紙,不緊不慢翻出其中一張來,伸手往前遞去:“這是令堂與夫人、公子、小姐們的出城記錄,請常大人過目。”
“你!”常大人大驚回頭,正落入須彌側目的冷眼,氣焰頓時矮下一些,但還是立刻梗起脖子道:“怎麼,現在都官的家眷,回鄉探親都要和觀明台報備了嗎?”
“當然不用。”趙缭遊刃有餘道:“末将隻是奇怪,近一周來,盛安都官五百餘人中,竟有超過半數的家眷,同時南下‘探親’。
這其中,還有幾十人乃是北地人,不知為何也南下探親去了。請大人為末将解惑。”
常大人這次真被問住了,就在他不知如何作答時,又有一人“挺身而出”道:“将軍請旨出戰,不知對勝算預判如何?”
“是兵部的丁大人。”趙缭又禮了一下,不答反問道:“在決定不戰之前,兵部肯定有所預判,請問兵部對勝算預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