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擔心,趙緣本非你親眷,不過姻親。所以施以援手是恩情,見死不救是常情,你不必心虛。”
這話,直把鄭鼎珠說得心上一顫,沒想到趙缭能從自己自認為周全的熱情中,一眼看出自己的心虛。
其實,聽到趙缭帶着趙緣回府的消息時,可把鄭鼎珠吓壞了。要知道,趙緣兩次拼死送消息回趙家,她壓根兒沒當回事,想着反正公婆病了,趙缭回盛安這麼長時間,沒和公府有一點聯系,任趙緣自身自滅去也沒人知道。
不成想趙缭居然把趙緣帶回來了。但她更意外的,還是那個傳聞中、甚至親兄趙缃口中妖魔一樣可怖的人,居然這麼寬容。
鄭鼎珠心裡松了一口氣,但面上還是垂着眼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平日該多關心一下二姑奶奶,不然也不會連她遭罪,我都不知……”
“但是,”趙缭冷笑一聲,向前走近兩步,伸出兩指不輕不重點了點鄭鼎珠的肩膀,眼神四下環顧一圈,“限你明天天亮之前,把從這府裡搬出去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得物歸原位。否則……”
趙缭收回眼神,直直戳中鄭鼎珠的眉心,“朔雲鄭家的臉會被抽爛。”
鄭鼎珠方才将将放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滿心都是一個要掙裂的問号:她怎麼會知道!!!
在鄭鼎珠當家的這段時日,快把半座公府,都搬回自己那個日漸衰落的娘家了。她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還不等鄭鼎珠勉力找些話來答,趙缃已經伸手指着趙缭怒斥道:“趙缭!這是你長嫂,你給我放尊重一點。”
“滾開!”隻聽趙缭“啪”的一聲,打掉趙缃的手,轉頭怒視道:“趙缃,本侯在此,這府裡也有你說話的地方?”
“你!”四周下人都在場,趙缃的臉被按在遞上打,登時勃然大怒,卻被趙缭提了語速,指着身後的院落道:
“你去看看你親妹妹去,看看她被整成什麼樣了?既然沒做長兄的事兒,就少擺長兄的架子,還指指點點到我頭上了?”
趙缃梗紅了脖子,氣得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還是鄭鼎珠又是怕又是焦慮,順了順他的氣道:“行了行了夫君,還跟自己嫡親妹妹計較不成。”
趙缭一句話都再懶得和他們說,冷冷瞥了趙缃一眼,擡腿就走。
門口,隋雲期懶洋洋靠着馬,眯着眼面朝太陽站着,一副怡然自得沐浴陽光的樣子,聽到腳步聲漸近,才睜開眼睛。“我以為你怎麼都要留下吃個飯,正想着我是去秋月居吃火炙呢,還是去滿春樓吃酥酪呢。”
“站房頂上喝風吧。”趙缭沒好氣地接了一句,已經翻身上馬。
“火氣大的呦~”隋雲期笑着陰陽怪氣了一句,也翻上馬來,“虧我一個妙齡良家男子,今兒陪你後宅也闖了,人也奪了,孩子也抱了,還沖我撒火。”隋雲期故作委屈半天,見趙缭不搭理他,又奇怪道:
“不對啊,你今兒剛從辋川趕回來,才見了你的岑先生,怎麼還這麼大火?”
趙缭回頭瞪了隋雲期一眼,隋雲期抿了抿嘴,了然道:“看來是沒見到了。”
“正好說起這個,派人去查查他的行蹤。我在辋川待了一周多,還沒見他回來。”趙缭眉宇間有幾分擔憂。
“行,不過也合理,戰事雖然結束,但邊境的傷軍傷民正是需要郎中醫治的時候,岑先生一時半會回不來也正常。”隋雲期說完,又轉言問道:
“眼下該擔心的,是薛坪父子一得到消息,肯定要立刻趕回來,到時候你要怎麼辦?總不能像對傅思義那樣,把薛鶴轸也活活打死?”
趙缭拉了拉馬缰,将馬速放慢了一些,“薄情寡性之徒,不能活活打死,也得讓他活活掉層皮。”
“這簡單。”隋雲期不置可否地接了一句,“隻是今天這個事兒,雖然咱完全占理,又把台衛都做了家丁裝扮,也沒拿任何武器,但是……”
“陛下聽到還是要心裡膈應,而且肯定已經聽說了。”趙缭自然地接過話頭。
“陛下初登大寶,正是最提防我這新功之将的時候,我又大張旗鼓整了這麼一出,一副無法無天的樣子。”
隋雲期歎了口氣,“大意了,就應該多帶點人,帶了十幾個人把一座将府撂倒了,這讓陛下一想到盛安城有我們幾百人,心裡得多不舒服。”
說話間,已經到了侯府門前,趙缭翻身下馬,無奈地搖搖頭道:“别想了,反正我們多帶也是錯,少帶也是錯,隻要我們手裡有兵、身上有功,那台面下面,做什麼、怎麼做,都是錯。”
隋雲期苦笑一聲,“也是。”
“不過,不論新帝心裡怎麼想,我們把面上做圓和一點,叫拿不住由頭也是好的,起碼能讓我們的處境寬松一點。”趙缭眉間微微蹙起,若有所思道:
“吩咐沿途盯着點,讓薛家回城的隊伍,卡在正午城門最熱鬧的時候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