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咱也沒發現不對勁,還以為白先生你跟村長一直擱堂屋商量呢。結果堂屋的香突然燒完了,這才發現出事了。不管我們咋喊,你們都沒反應。”
“幾分鐘的功夫,白先生跟村長身上的顔色就變淡了,摸起來就跟紙人一樣。當時大家都說是因為下一任守山人遲遲沒選定,山神爺爺發怒了。”
村民有啥說啥,将衆人的恐懼和驚慌失措展現得淋漓盡緻。
極緻的敬畏源于極緻的恐懼,村民們并不是沒猜到“山神爺爺”到底是什麼,隻是跟“外面”相比,被“山神爺爺”庇佑的小村落好歹還能讓人活下去。
所以他們一邊恐懼着“山神爺爺”,一邊自我欺騙,通過日複一日的“供奉”來保證村子的平安。
不過信息不足,白桑不确定,村子對于“山神爺爺”的供奉究竟包不包括特殊的貢品。
但如果真有特殊貢品,那白桑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像是那個倒黴蛋。
白繼業要求下一任守山人不能從白家出,如果“守山人”就是祭品,一切就能串起來了。
白繼業一開始的阻攔、後來說要送他出去讀書以及白桑身上的異常,甚至于支線任務“守墓人的使命”都能說得通了。
白桑阖眼,巨大的血色瞳孔悄然浮現,光是對視就足以讓人感受到無窮無盡的恐懼。
白桑也不例外,他哆嗦了下,這絕對不是正常遊戲裡的那種新手boss,不對,應該說這個“角色扮演遊戲”就不是什麼正常的遊戲。
白桑睜開眼時,突然對上了一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也就是白桑眼下動不了,不然他絕對會被這一幕吓到蹦起來。
白繼業的臉幾乎就貼在白桑面前,這麼近的距離下,白桑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怕什麼,我來看看你的情況。”
白繼業指揮其他人給白桑膝蓋下鋪墊子,一邊撩起白桑的袖子,檢查白桑身上有沒有其他問題。
白桑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白繼業突然發問:“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白桑下意識的張了張嘴,反應過來後,又急忙閉上了。
氣氛一瞬間凝滞。
墨守仁笑呵呵的打圓場:“行了,孩子還小呢,好好問。”
他伸手在白桑面前一晃,給白桑全方位的展示香燃盡後剩下的那截柄,循循善誘:“小樹苗,眼熟嗎?”
白桑瞄了眼自己的手,墨守仁笑得跟偷到了雞的狐狸一樣:“對喽,就是你手裡的那個東西。”
白桑對墨守仁的身手也有了更深的認知,他手那麼一晃,白桑還沒反應過來,手裡那截香就到他手上了。
墨守仁接着問道:“你給山神爺爺上香了?所以山神爺爺放我們回來了?”
白桑不吱聲。
“你給山神爺爺上香的時候,又出現意外了?”他看了眼白桑:“這次意外跟之前不太一樣?哪裡不一樣?”
見墨守仁一猜一個準,白桑的表情從緊張變成了茫然,脫口而出:“村長,你會讀心?”
墨守仁被他傻乎乎的發問給逗笑了,剛想說什麼,瞥了眼白繼業,又憋了回去,好聲好氣的哄道:“墨爺爺可厲害了,所以有什麼事呢,你就跟墨爺爺說,爺爺保證全給你解決了。”
白桑懷疑在墨守仁眼裡,他不是十五歲,是五歲——這麼明顯的哄孩子的話,五歲小屁孩都不一定會被騙,他居然還能一闆一眼的說給白桑聽。
“再說了,還有你爺爺在呢,怕什麼?你爺爺比墨爺爺還厲害,什麼事都不在話下。”說着,墨守仁示意了下白繼業:“對吧?白老弟。”
白老弟沒搭理他,對白桑道:“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就送你去外面。”
墨守仁壓低聲音,語氣嚴肅了起來:“都這樣了,你送他去外面有什麼用?”
白繼業拔高了聲音:“我早說過了,下一任守山人不從白家出。我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守山人,死的死,瘋的瘋,就剩這麼一個孫子,讓他當守山人,你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一旁的村民沒敢吭聲,墨守仁狠狠嘬了幾口煙杆,緩和語氣道:“村子裡沒人動過這個心思。但山神爺爺就看中你家小樹苗了……”
白繼業氣急敗壞:“屁個山神爺爺……”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驚了,七嘴八舌道:“可不敢這麼說。”
“白先生,别給村子招禍。”
“山神爺爺莫怪,山神爺爺莫怪……”
墨守仁臉上那點笑意全沒了,他揮了揮手上的煙杆,煙杆上漫出的煙霧在空氣中彌漫,周遭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好似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區域。
墨守仁:“所以你剛才不管不顧的跟我打起來,就是想看看山神爺爺的反應?”
白繼業不吭聲,墨守仁氣極反笑:“我就說,你能不知道小山村禁止使用能力嗎?合着是你壓根就不想守小山村的規矩了。”
見白繼業還是沒動靜,墨守仁加重了語氣:“白繼業!咱們來小山村的時候,領導怎麼說的,你現在全忘了,是吧?”
白繼業一聲不吭,墨守仁緩和了語氣,安撫道:“這些年,小山村的村民能活下來,跟白家人的犧牲密不可分。就沖這,你就算想讓整個小山村給你陪葬,我也沒話說。反正死得人多了去了,再多小山村這幾百人又能怎麼樣?”
“但小山村的存在,難道就隻是為了讓這幾百人活下去嗎?”墨守仁恨恨的道:“你别忘了,小山村更為重要的作用,是為了不讓Z-003号詭域危及整個Z區。”
啥玩意?Z-003号詭域?
好消息,這遊戲的背景似乎不是愚昧的小村落。
壞消息,“山神爺爺”這種類型的“boss”外面可能滿大街都是。
話說到這了,白繼業才幹巴巴的擠出話來:“我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子了……”
墨守仁恨鐵不成鋼的道:“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咱們違反了規矩還能活下來?是小樹苗給山神爺爺上了香。這香一上,就算你把小樹苗送出去,他也跑不了。到時候小山村的人死光了,小樹苗還是得回來,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白繼業又沒聲了。
墨守仁咬牙:“跟你說不通,我把【界域】解開,把這些事都跟小樹苗說清楚。”
白繼業:“我是他爺!他得聽我的。”
“誰有道理聽誰的。”
白繼業剛想反駁,突然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誰的,低頭一看,就見白桑正看着他,目光清澈。
白繼業被他的視線燙了下,扭頭朝墨守仁發難:“你什麼時候解開的【界域】?”
墨守仁的煙杆抖動了下,煙霧彌漫:“我還沒解開呢……小樹苗你都聽見了?聽見了多少?”
白桑老老實實的道:“從頭到尾。”
墨守仁翻來覆去的看自己的煙杆,聞聞煙絲,摸摸煙霧,像是懷疑自己抽了假煙:“不可能!【界域】沒出問題,不然咱們剛才讨論的時候,其他人早鬧翻天了……”
白繼業觀察了下其他人的反應:“他們沒聽見我們的對話,【界域】确實起效了。隻是小樹苗沒被影響。”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墨守仁表情嚴肅的看向白桑:“你上香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有沒有看到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