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語氣揶揄又奇怪,整得好像許眠舟去追辭易年第二天拿到了他的微信号一樣,男生嫌棄地撓了撓頭發,準備說理由堵嘴,話到嘴邊說不出去了。
……總不能說辭易年說擔心自己回家沒帶鑰匙加微信方便聯系許眠舟過來教他翻牆或者翻牆進去幫他開門吧?
“住一個巷子的,平常忘記交電費了有個照應。”許眠舟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點茶喝,不疾不徐地回答。
“啧,下次我當你們房東得了,這種不拖欠房租的精神太值得寫進教科書了。”
燒烤店裡充斥着油煙和油脂的味道,女孩子們聊着最新的明星八卦、化妝時愛用的哪款氣墊和眼線膏、買的裙子是v領還是娃娃領。
之前在班上的時候前後桌都是女孩子,秦懷愛和女孩子聊天,熱情的小姑娘也會把他拉入聊天,一群人坐着聊天的時候,賞心悅目的男孩總是更吸引人的目光。
女孩子聊天話題很瑣碎,其中有一個聊到一件很喜歡的裙子,拿出手機給其他人看。
她的目光越過大圓桌看向在那頭安靜地垂眸聽身邊人說話的男生,燒烤店的燈因為使用時間太長鎢絲壽命變短散發的光微微變黑,黑色短發垂下,整潔的校服腕上的電子表,朦胧的好看眉眼,在魚龍混雜的環境裡卻顯得非常幹淨。
“許眠舟你是學美術的對嗎?可以幫我看看這套裙子嗎?我很喜歡它。”
他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大概是因為性格更像季凜,跟季凜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更多,媽媽帶出的男孩子都禮貌又紳士,懂得體諒女生,從幼兒園到小學演話劇班上的小女生都要求許眠舟來扮王子。
許眠舟反應了兩秒馬上站起身走到女生那邊接手機,簡單看了一下就說覺得很适合。大概是開了個好頭,許眠舟也完全不介意和女生聊裙子,态度很大方,接下來可想而知,學美術且衣品不錯的帥哥加入聊天可以更好挑選衣服。
辭易年帶着一書包手機充電寶凱旋而歸的時候店裡已經滿座。
許眠舟在女生那邊,辭易年在空位旁的位子坐下,吳永星說:“我現在去學美術來得及嗎?原來學美術的男生這麼招女生喜歡?”
“你先照鏡子。”辭易年把書包遞給盛思,由盛思拿了手機依次傳遞領取手機,林州州是最後一個,拿了書包之後第一盤燒烤也端上來了,許眠舟站起身,順手把那隻癟癟的紅色書包拿上給辭易年。
“诶眠啊,”,吳永星啃着烤青椒,一邊戳戳許眠舟的手背,“你談過戀愛嗎?我感覺你這個條件也不像是沒談過了戀愛的。”
許眠舟知道這人是拿自己手背擦油,“啧”了一聲丢了張紙巾給他:“沒有,我媽不準。”
盛思沒忍住:“不是,早戀爹媽怎麼會準。”
“我媽說除了給承諾和好看臉蛋什麼都給不了的年紀還是安分一點。”許眠舟把鐵簽子上那一排雞翅全部用筷子滑下來放進盤子裡推到幾個人面前,自己也夾了一個。
“你媽對你和早戀的定位還挺準确。”吳永星說。
盛思問:“在座的幾個我都見過家長了,吳永星長得像他爸,多少年長得像他媽,安子長得像他哥。那我猜猜,你長得像你媽媽?”
“嗯。”許眠舟忽略了他話裡的歧義,吳永星卻覺得惡心得不行,緊追不舍:“你用詞準确一點,開家長會就開家長會,還‘見過家長’,孫宇安長得像他哥這還了得,他哥長得像他爸,你直接說他像他爸不得了。”
“我爸知道。”孫宇安說。
一群神經病。許眠舟笑得不行,辭易年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聽到這跟着笑了兩聲,毫無感情隻是跟風。
盛思吃着就開了瓶啤酒開胃,氣泡“嗤”地一聲,說:“周考之後就開家長會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剛開學一周有何可講?我今天數學最後一大題答得亂七八糟,随便踩兩腳都比我寫的好。”
“不至于。我爹來,希望他不會看見我的秃頭作文。”吳永星也開了一罐啤酒碰了碰兄弟放在桌上的罐子。
“我可以替你們開家長會,我爹沒空來給我開家長會,機會就一個,先到先得。”許眠舟說。
“誰想當兒子誰上。”盛思說。
話題逐漸開始擴大,十幾個人吃出了幾十個人的氣勢,半箱啤酒全部搞定。
許甯遠打電話過來時剛剛結束第二輪碰杯,許眠舟拿起手機往外走,遠離了喧嚣之後才聽清許甯遠講話,沒想到他那邊也相當吵。
“要不要我叫張叔來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來吧。”男生拿着電話貼近耳朵,一邊轉頭回去看燒烤店裡的情況,第三輪碰杯剛剛結束,吳永星應該喝高了,此刻正在和林州州侃大山,整張臉都是紅的,蘇槿去前台問有沒有礦泉水,不然那人下一秒就要暈了。
十幾歲不存在喝醉,許眠舟短暫地笑了笑,坐在桌子一側的男生隻有半張側臉,熱鬧裡的辭易年似乎又恢複成那天許眠舟看到的那樣,安靜又沉默,總是呈現着一點清淺柔和的嘴唇也淡淡地拉成直線。
像是注意到玻璃門外飄渺的視線,辭易年的頭動了動,然後準确無誤地循着方向看過來,兩道視線在秋風和喧嚣裡交融,空氣裡是小麥的味道和熱熱的燒烤煙氣。
辭易年的眼睛形狀生得極好看,眼尾弧度淩厲地上挑,此刻在杯盞流換煙火缭繞間漆黑的眼睛安靜地看着自己,眼底是透明的玻璃。
他先撤回目光,一隻手随意地攔住還要再開啤酒的吳永星,辭易年不管做什麼都懶散習慣了,手掌向下蓋在那罐沒有打開的啤酒罐口,挪到自己面前放好。
許眠舟回身重新看向人流變得稀疏的街道,這才發現許甯遠已經把電話挂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行行通話記錄。
回到席間大家已經結束了吃來到聊天環節,孫宇安站起身說要上廁所,緊接着一串人就跟着站起來,吳永星還踉跄了一下,許眠舟一邊喝茶一邊抓住他的手臂扶住他,盛思咬着一串掌中寶吐槽道:“哥們兒你還可以嗎,待會上廁所别掉進去。”
“怎麼可能。”吳永星吐字清晰,許眠舟就把手腕伸過去把黑色表盤橫在他眼前:“現在幾點?”
男生認真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四個數字兩個點,一邊報時一邊伸出三根手指:“九點十五分。”
許眠舟:“……”
他重新坐直慢吞吞地喝自己的茶,樂道:“我該說你這是醉還是沒醉,是九點十五分沒錯,你伸三根手指頭幹嘛。”
這塊隻剩下他和辭易年兩個人,男生垂着睫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指劃拉屏幕,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眉頭輕輕地擰了一下,然後直接把屏幕向下扣在了桌面上。
今晚并沒有吃什麼東西,還不如喝的茶多。
許眠舟起身去結賬,前台坐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因為上夜班還沒緩過勁打着瞌睡,迷糊間面前突然出現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帥哥說要結賬,還是個男高中生,聲音也好聽得不行,她立馬就清醒了。
腦袋被敲了一下,頭頂傳來一聲罵:“上班就上班,對着帥哥犯什麼花癡。”
從後廚出來了一個戴着圍裙個子很高的青年,二十歲出頭,沖許眠舟笑了一下,“小帥哥下次再來玩啊。”
許眠舟:“……”
十幾号人從燒烤店裡出來結束掃蕩,明天下午就要趕回來上課,女生結伴打車回家,男生随意,等女孩子打的車到了把她們送上車,許眠舟瞅了兩眼車牌号記下來,男生這才開始分頭行動。
辭易年一直站在樹蔭那邊沒有參與他們的閑聊,許眠舟叼着百醇餅幹也不知道這人今天怎麼回家,一面答着盛思的話一邊拿出手機打字。
[别放屁]:你怎麼回家?車帶了嗎?
幾十秒之後手機震動一下,那個白色薩摩耶頭像蹦上來。
[?。]:停我外公家了
屏幕上方的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一直跳動,許眠舟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要說什麼,恢複成備注之後也沒有信息彈出來,他望着屏幕的臉擡起來,朝辭易年那看了一眼。
他在摸旁邊花店老闆養的一隻橘貓,那隻貓非常胖,圓圓的像個橘子味的湯圓,男生蹲在原地一隻手輕輕地撫摸它的脊背,大橘看上去非常舒服,已經癱在原地朝他露出肚皮。
一半落在樹蔭,一半浸在月光裡。
這時候手機又震動一下,許眠舟如夢初醒地拿出來看,那個薩摩耶頭像又彈來一個氣泡。
[?。]:要摸貓就過來
?……許眠舟揉了揉耳尖,他才不過去,誰看你了。
五分鐘之後大胖橘貓面前出現一雙幹淨的帆布鞋,男生蹲下來把辭易年的手拍開,霸道地奪取摸貓的權利。
手機裡正在實時記錄打車司機距離這個上車點的距離和他的位置,辭易年沒動,依然保持着蹲在大橘旁邊的姿勢,許眠舟拍了拍大橘的腦袋,今晚聚餐很少說話的某人終于說話了,指責:“你很喜歡拍人家的頭嗎?”
“你拍了第五次了,你問過它的想法了嗎?”
“你管我。人家都沒說話你插什麼嘴。”
辭易年:“……”
他感覺得到在吃飯的時候提到“家長會”這一話題之後許眠舟就不怎麼開心了,辭易年本身并不是多在乎别人情緒的人,也不會主動深究。
情緒是一個很神奇又危險的東西,他很早就學會管理自己的情緒,這裡也要感謝他爹媽,讓小孩子知道撒嬌和眼淚沒用,反正父母就是不愛你。
他卻在幾個人哄笑玩鬧中察覺笑着的許眠舟并沒有很開心,大概是座位很靠近,情緒像烘焙箱裡的面包,會隔着玻璃散發出很淺的氣味,辭易年嗅到了。
算了,不管你,今晚你說了算。辭易年把另外一隻手收回去,放在膝蓋上撐着頭,外公發信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男生垂着頭打字說馬上,卧在地上的貓咪被摸舒服了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面前的人揉着小貓的腦袋不時笑出聲,一笑彎彎的眼睛裡就會有揉碎的月光,眼睛是亮的,耳釘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