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辭易年從數字草稿裡擡頭，少年的眼瞳顔色很沉，微吊的眼尾泛着涼意，顯得他的眼睛像浸了染料的冰，看人的時候眼波清軟，卻笑得不深，他面無表情地瞧着人，确實讓人想躲。

“做夢呢。”辭易年說。

兩個人一來一回地聊天時選曲的事已經來到了二選一的關鍵時刻，兩首歌的支持者人數不相上下，蘇槿站在講台上左右為難，一隻手捏着謝竹心的U盤局促地捏緊。

吳永星說就選第一首吧，歌詞比較好記，大家都熟悉這首歌也不怕記不住。

這時候班上另一塊區域傳來一道聲音，弱氣的聲音堅決反駁了吳永星的想法：“可是這首歌太普遍了，或許我們更需要新意吧？”

辭易年聞聲循着方向看向那張課桌前的人，男生平日裡都很少參與熱鬧，總是和固定的幾個夥伴同行，這會兒突然出聲來駁倒吳永星的話，教室裡瞬間因為這句話靜得針落可聞。

幾個人皆是一愣，這才看向李清河。

男生被目光注視之後有些羞惱地低頭看手裡的筆，吳永星見他充血的耳朵以為他被自己吓到了連忙說：“沒事兒啊，你繼續，我們好好讨論一下嘛，畢竟是我們大家的節目。”

他說着朝蘇槿看一眼，小姑娘默契地接收到他的信号也安慰道“沒事兒，繼續呀，你說呗，暢所欲言。”

這時候後門被人輕輕搡開，所有人又被那道動靜吸引，背着書包的許眠舟全然沒想到會被目光洗禮，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摸着耳垂上的耳釘試探地往裡走：“這是怎麼了？我被保送清華美院了啊？”

大家被他逗笑，陸續繼續手裡的事情，許眠舟這才注意到辭易年坐在他的位置上和吳永星說話，便直接坐到了後座。

結束這一段小插曲蘇槿清了清嗓子拉回正題，說現在全班人都到位了重新再進行一次投票，許眠舟托着下巴看屏幕上那兩首歌，沒忍住皺臉：“這是什麼歌啊？”

“這已經是盡力篩選過的結果了，别挑了。”辭易年打上點，把試卷往後桌遞：“幫我塞到抽屜裡。”

許眠舟翻了個白眼：“那你倒是把屁股從我凳子上起開啊。”

說話間他看見辭易年後邊的兜帽有點翻了，随手擡手給人整理，整理完說完話也不忘伸手在兜帽主人肩上砸了一下，問：“晚飯吃什麼？”

吳永星耳尖，他就等着許眠舟回來宣布聚餐的事呢，提取關鍵詞之後他興沖沖地朝後邊嚎：“咱們出去吃！正門出去過一個紅綠燈有家老火鍋店特别好吃，咱們正式操辦你和年子的喬遷宴！”

蘇槿見吳永星脖子扯出驚人的長度cos長頸鹿，嫌惡地閉着眼提醒：“投第一首歌的舉手。”

“哦哦，眠舟，投這首，包你滿意，我們幾個都覺得這首歌特别好，是吧年子？”吳永星舉起手還不忘撺掇許眠舟，辭易年完全不走心地擡手，沒什麼感情地看他一眼：“我沒說。”

許眠舟覺得兩首都可以列入古迹名單了，也沒有考慮其他的，索性跟着吳永星舉了手，第一首歌的支持人數本來就更多，這次幾乎大半個班的人都投了這首，勝負顯然。

“好，那咱們就定第一首歌了，大家還有意見嗎？”蘇槿說完便看向那塊角落裡的李清河，男生這會似乎放棄了，輕輕搖了搖頭。

許眠舟注意到台上的班長這一小動作也跟着往李清河的方向看，這才發現那個男生對他來說有點面生。

他來到這個班沒有多久，加上認生，也就能跟在人群裡插科打诨，真要讓他主動和誰接觸還不如讓他撞死，對于那個白淨帶着副眼鏡的男生許眠舟就記得他的名字。

李清河倏地擡頭，似乎是察覺到許眠舟正在看他，目光瞬間碰撞，然後李清河迅速低了頭。

……？許眠舟摸了摸臉，他看起來很兇嗎，他記得每個人都說自己看起來脾氣很好非常好說話，難道他們都騙了自己其實自己長得相當兇神惡煞？

放學去火鍋店的路上許眠舟随口說了這件事，吳永星不以為然：“嗐，李清河就是很怕生，你沒和他說過話他肯定害怕你呀，他膽子有點小。”

夜風拂面而來，帶着缭繞的煙火味，樹影婆娑，大片大片的綠色伴随着腳步移動間在臉上變換光影，辭易年看着某個方向，聽到這裡說：“看着不是什麼好人。”

吳永星被他的話噎了一下，盛思本來和孫宇安扶着肩膀研究停在路邊的車，聞聲也停下來，辭易年見一群人神經質地全部看着自己，他又說：“應該是我想多了，當我沒說。”

停在紅綠燈前辭易年垂眼看地上堆砌整齊的路磚，許眠舟伸手壓着被風撫亂的劉海，一隻手碰了碰他松垮垂在身側的手：“怎麼這麼說他？”

辭易年的目光從左邊掃過來，用一貫懶洋洋的态度悠閑道：“感覺。”

“感覺？……”許眠舟口中的疑問還沒說完，那人又慢悠悠地補充：“不過一向不準，我看人的眼光很差。”

被他這一句大喘氣的話弄得心情抑揚頓挫，許眠舟笑着罵：“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