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夜風襲來,樹林間更是陰冷。
顔洵輕歎道:“沒想到,那個姓趙的先生,竟然死在一首十年前就寫好的詩裡。”
“趙知海來這老藏書閣之前,我看他一直是在天樞棋館的,”白森疑惑道,“他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幾個時辰前,曹景在與朱啟對弈的空隙叫來趙知海,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像是吩咐了什麼,随後趙知海就走出天樞棋館,後來聽武晴講述棋館外的實情,也聽她提到了趙知海從棋館裡走出來訓斥惹事的沈照甯。
顔洵道:“我能想到的解釋,就是縱火者把他引到此處。”
他指了指身前的滿地餘燼,道:“要燒死一個人,重現駱賓王寫于冬日宴席上的詩,這座存有烈酒和書冊的木樓再合适不過了。”
白森細細思索,承認顔洵的推測合乎邏輯。
“還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看出來了,”白森拿起罪骨石函,遞到顔洵眼前,一手抹去裹在其上的一層灰土,道,“這石函上蒙了一層灰,說明有人早就把這石函放在地下酒窖的木架上。”
“嗯,我從架子上拿到罪骨石函時就想到了,”顔洵看着白森手上的小石匣,應道,“這石函,絕不是今天下午老藏書閣起火前才臨時放置在酒窖裡的。”
白森拉開石函頂上的方蓋,将寫有詩句的麻紙放入其中,沉聲道:“即是說,今天這場大火,是有人早就謀劃好的!”
顔洵眼眉微震,看向身前一臉肅穆的白森,忽道:“徐家公子的命案,是不是也跟這場火一樣,寫在一首詩裡?”
白森看着他,頓了片刻,輕點了下頭,答道:“沒錯。”
發生在老藏書閣的大火再次引出了罪臣駱賓王的詩句,有這個事實在,白森和顔洵兩人的查案方向誰對誰錯已然明了,白森也無需再擔心她的判斷會影響顔洵的思路了。
隻是顔洵尚不甘心,他凝望着白森手上的麻紙,話聲低沉,問道:“是哪首詩?”
“也是駱賓王的,”白森坦誠回道,“據說是他七歲時見池中有白鵝嬉戲,随口而作成的詩。”
顔洵眉角一揚,道:“是那首吟誦白鵝的?”
“是。”白森答道,她快速把徐萬鈞的死亡與駱賓王的《詠鵝》是如何聯系的分析給顔洵聽了。
顔洵聽完,面上有些黯然,問道:“這些是你早就查出來了的,對麼?”
白森不想騙他,承認道:“是,在我找你談合作之前我就查到了,此外我還查到在這棋院中有一處廢棄的棋館,叫‘竹館’,在竹館附近也有一間地下房間,同老藏書閣的地下酒窖一樣,駱賓王那首詠鵝詩就寫在那地下房間的牆壁上。”
顔洵的目光中現出些許失落,看着白森,語氣疏離地道:“那你此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森料到顔洵必定會心有芥蒂,但她自認無愧,坦蕩回道:“因為在與你談過之後,我認為你的推測不無道理,那個時候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認定我就是對的,畢竟,一件命案與一首詩關聯起來,這實在太玄乎了。”
顔洵收起失落神色,凝神看着白森的眼睛。
白森亦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接着道:“我不敢确定我們之間是誰找準了正确的查案方向,所以我不想幹擾你,如果你是對的,受我的影響錯失了真相,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顔洵低下目光,看着放在石函中寫有四列詩句的麻紙,半晌不語。
就在白森以為他打算終止兩人之間的合作時,顔洵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白森問。
顔洵伸手拿起麻紙,放在鼻下聞了聞,神情比剛才更加肅穆了,“你仔細看看這上面的字。”
用作火把的長木燒了大半,手上有了灼燙感,白森隻好把那半截木條放在腳邊,接過麻紙湊近過去。
火光中,四列小字寫得遒勁有力,筆鋒尖銳,似乎并沒有什麼奇怪的,但細看字體的顔色,白森的眼瞳登時一縮。
那是深得發暗的紅,在筆劃相交處,也就是着墨多的地方近乎于黑。
白森把麻紙放到鼻下,一股淡淡的腥氣傳入鼻間。
“這是,血!”白森猛地擡頭看向顔洵。
顔洵點頭,道:“剛才我還以為這些字是辰砂墨寫的,但細細一看,這是些幹透了的血。”
白森低頭看向那些工整的字迹,說明寫下這首詩的人是以血為墨,以小毫筆沾血後在麻紙上凝神書寫。
血已在麻紙上幹涸了,暫不知這些血字究竟是以人血寫就,還是某種動物的血,不過這不難查驗。
白森又想起發現這張麻紙的地下酒窖,在那酒窖中,有一條爬梯可通往老藏書閣。
剛才顔洵就猜測,縱火者可能是利用地下酒窖前往作案現場,又在放火後折返回酒窖,最終通過地下甬道逃離。
白森也是如此想法,既然如此,在地下酒窖中一定存有縱火者留下來的大量痕迹。
到刑偵系統發揮作用的時候了。白森閉上眼,開啟系統空間。
“歡迎回來。”電子女音的歡迎詞一成不變。
白森站在初始的圓形房間内,對着半空大聲道:“我需要在物證分析室内載入新的犯罪現場。”
電子女音當即回道:“沒問題,請到物證分析室門前進行操作。”
一陣機械音響起,物證分析室的木門上有一塊方闆向上滑去,在方闆下是一面液晶顯示屏。
白森走上前去,顯示屏中的内容看起來像是實時監控圖像,仔細一看,畫面中正是清雨湖畔的淺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