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五,夜空清朗,繁星閃爍。
時近子夜,後院裡除了秋蟲的聒噪聲外一片寂靜,偶有巡邏守衛的腳步聲傳來,卻又快速消失在夜色裡。
今夜要舉行會稽詩社的祭山典,方殊給負責後院宵禁的守衛們說好了,見有詩社成員離開寝房,無需過多為難。
“走吧。”武晴道。
陳钰雪點點頭,看了看身旁的白森,囑咐道:“阿白,你在此等我,祭典結束我就回來。”
她和武晴站在處暑上層寝房内,都是一身玄黑長袍,手裡拿着一張柳木面具。
白森回道:“好,我就在寝房。”
陳钰雪沖她眨了眨眼睛,随武晴走出門去。
待兩人的腳步聲下到一層去,白森轉身走到床邊,從床下拿出一件黑袍罩在身上,又從枕下拿出一張木質面具。
這是張傩祭(注1)面具,其上刻的是猙獰兇煞的鬼面。昨日早上,武晴給陳钰雪送來黑袍和面具時說起,所謂祭山,是對九靈山的祭祀儀式,在會稽詩社的祭山典上,每個詩社成員皆着黑袍,戴傩祭面具,這是祭典的規矩。
“立這樣的規矩,是有什麼用意麼?”陳钰雪好奇地問。
“雪妹莫要心急,到時候在祭山典上就知道了。”武晴神秘一笑。
到了午時,白森趕緊找到顔洵,告知他祭山典的怪異規則,顔洵聽後哈哈一笑,說:“我也打聽到了,沒想到這詩社的祭山典還是一場傩祭儀式,這倒也不錯,至少,方便我們混進去。”
白森點頭,道:“要想辦法弄兩套黑袍和兩副面具。”
“不止如此,”顔洵道,“還得讓兩個會稽詩社的成員留在寝房裡睡一整夜呢。”
“對,”白森附和道,“不然,憑空多出你我兩個人,難說不會惹人生疑。”
傍晚過後,顔洵找到白森,将一隻小包裹遞給她。回到寝房,白森拆開包裹,裡面是一套黑袍和一張鬼面具。
提前一日做好祭山典的準備,接下來就等待儀典開始了。
昨夜臨睡前,陳钰雪小心翼翼地問:“白捕快,你說,明日會稽詩社的儀典上,會不會有人仿照趙先生所為,以兇殺來寫詩?”
熄了油燈,寝房裡隻有微弱的星光,白森雙手枕着後腦,看着黑暗中的暗影,道:“我不知道,不過,我和顔洵都會在的,不用擔心。”
過了許久,寝房另一側的床上傳來一聲輕輕的“好”,繼而便是輕淺的呼吸聲。
陳钰雪睡去後,白森輾轉難眠,她腦海裡總有一張寫有血字的麻紙在四處漂浮。
在其上的血字裡查驗到三組不同的DNA序列,目前,尚有兩組序列不知與何人匹配。
也不知這兩人,是不是真的隐藏在會稽詩社裡。
到了下半夜,困意終于襲來,入夢前,白森腦海裡浮現出一張陰鸷的臉龐。
他孤坐于曹景和趙知海的棋局之外,一言不發地看着面前兩人以弈海局的規則對弈。
他是會稽詩社的組織者,而第一起命案的死者是這詩社的成員,第二起命案,也因為這詩社刻意壘放的酒壇,與昔日罪臣的詩句發生了關聯。
此人,會不會是刺血為墨的三人之一呢?
到了此時,馬上就是祭山典了,望着手中兇鬼面具,白森重拾起昨夜入睡前突然冒出來的懷疑。
“唧唧,唧唧。”
一層寝房傳來蛐蛐叫聲,打斷白森的思緒。
白森快速把手上的傩祭面具放入黑袍懷中,推門走出去。
來到一層,顔洵等在寝房牆邊。
見到白森,他拍了拍懷裡的一件物事,當先道:“炎龍坊的迷香保證那兩個公子哥今晚不會醒來,明兒一早,他們什麼都不會記得。”
白森點頭,又問道:“看到她們了麼?”
顔洵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擡手指向前院,“那邊,随我來。”
白森跟在顔洵身後,運起潛行身法,悄無聲息的往前院方向行去。
沒走多久,就看到前方曲廊上武晴和陳钰雪的背影,白森二人腳步放緩,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後。
跟了一會兒,武晴和陳钰雪轉下曲廊,往另一方向行去。
朝這個方向走,豈不是……白森心頭微震。
在夜色中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白森果然望見那座廢棄棋館的房檐。
是竹館。
原來在棋院内,也有一條通往竹館的路。
顔洵注意到白森神色有異,小聲問道:“你來過這地方?”
白森回道:“第一起命案對應的詩句,就寫前面那座棋館地下。”
“先去看看再說。”顔洵道,跟蹤武晴二人的腳步加緊了些。
前方出現一面土坯牆,其上有一道小門,武晴和陳钰雪走了進去。
白森正要跟上去,顔洵拉住了她,指了指手上的傩祭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