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城,城東無名别院。
曾經花團錦簇如詩如畫的園林此刻美景不再,自内部而啟的劇烈爆炸沖毀了所有,院内處處斷壁殘垣,花壇假山七零八落,桌椅床櫃的殘肢四處飛濺。
别院的主人東海王姜遠立在廢墟之上,神色難看。此地有律網轄制,又布有堪比宗門大陣的陣法以及各處機關,攻防一體;常人發現不了的角落,更是暗藏人手,監視并保護着整個别院。然而,在變故發生前,竟無一人事先察覺不對。他手下必有人背叛,作為襲擊者的内應!
“是你家的陣法被動了手腳。”身着黑色輕甲的高歌戴上半張惡鬼面具,他靠近姜遠時,周遭正在清理廢墟的士卒和仆人都像是沒有看到似的,不自覺讓開一條路,徹底忽略姜遠和高歌的所在,更聽不到任何聲音。
姜遠的臉色黑得像是要滴出水:“此番驚擾皇兄,是臣弟的不是。”
“你知道陛下不在意這些,而且你這兒遭劫恐怕還是因為……”高歌話說到一半便自行消音,将手裡握着的一枚珠子往姜遠處輕輕抛去,“這是我們在院裡提取到的異樣氣息。考慮到對方目的可能就是為了逼陛下現身,我的人不能離開,你自己找人去追蹤吧。”
說完這些,高歌擡頭望向某個方位,他按了按面具,然後整個人如同潛入陰影之中,瞬間消失。而接過玉珠的姜遠滿臉陰晴不定,道理他都懂,并且以他的性情,所思所想隻會比高歌更多更周全。然而現在他最為難的地方,正是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嗯?小傅……還有太上劍宗的君小友?”姜遠察覺到傅君寒等人的到來,眉頭稍稍有些松開,除去真實身份不明的“小楊”,“傅君寒”和君長生倒是可以“借用”一二。
“拜見東海王……”傅君寒畢竟自小在大夏帝都長大,大夏的禮節随手拈來,與另外兩人的抱拳禮形成鮮明對比。盡管第一時間感知到不對便當即趕來,不過隻需一眼即可發現,他們明顯來得遲了,“前輩,此處是怎麼了?”
“小傅,你來得正好。此次遇襲,我之莊園固然是賊人‘關照’的重點,然附近區域同樣受到牽連,後續處置容不得我分神。如今隻好拜托你追蹤賊人的氣機,查清是何方人士所為——無須你動手,且以你安全為重,能查到多少便是多少。”
姜遠無意深究本應在别院中的傅君寒和“小楊”為何會與君長生一同從城外趕回,他直接将高歌送來的珠子以及一個小巧的令牌交到傅君寒手上,“這個傳訊令牌你拿着,若有發現,随時聯系我等。”
“……定不負前輩所托。”傅君寒心中尚有許多疑問,隻是有殷唯和君長生在場,不便多言,隻是接過玉珠和令牌,答應幫這個忙。
“‘律網’捕捉到的可疑氣息僅有五道,然賊人大緻擅長陣法和隐匿之術,切記不可硬拼。”
姜遠以長輩的身份稍微叮囑兩句,便轉身離去——正如他所言,雖則徹底報廢的唯有屬于他的這一座别院,但是後續需要處理的相關事宜實在太多太多了。作為城中最高決策者,這位東海王不是坐着動動嘴皮子就夠,此時瑣事一堆,有得是他煩惱的。
“道兄,如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多謝好意。隻是此事畢竟與大夏王室有關,君道友非大夏之人,不必勉強。”
君長生話才說一半,傅君寒便及時給出回應。他懷疑這次的襲擊或許不是沖着姜遠來的,而是與姜靖、與大夏帝位交替有關。但是在殷唯和君長生面前,他不能暴露出夏帝這段時間正是藏身此處别院且身中奇毒一事,隻好婉言為君長生留下餘地。
“若是為除魔衛道,我輩義不容辭。”君長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傅君寒的顧慮,反正是将自己的言行定位在“除魔”之上,證明這位劍修并非真的是一根筋。
傅君寒不再多言,邁步就走,并開始感知圓潤玉珠中糾纏成毛線球的幾縷氣息。他知道手中的珠子名為“不漏”,是大夏執行者用來保存從律網中抽取出的某人或某物氣息的特殊造物。
大夏律網就像是一張覆蓋全域的蜘蛛網,盡管看似有漏洞可鑽、能被強力撕毀,但是隻要曾在“網上”逗留,便不會毫無痕迹。那些痕迹暗中皆被律網攝取,需要人工尋找時,便拓印到不漏珠之中,憑借遺留的氣機,鎖定和追蹤目标——前提是目标仍在大夏疆域之中。
傅君寒曾使用過“不漏”,感知氣息并未花費太多心思。即便五道氣機的散落極其分散,分别指向五個不同方位,然而至關重要的一點是……
“怎麼了?”殷唯眯了眯眼,看向忽然停下腳步的傅君寒。此時後者顯然是一副看到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模樣,上一次見他如此心神大亂,還是他們在懸壺醫館的初見……
不知到底作何考慮默默跟上來一同行動的君長生也歪了歪頭。隻見傅君寒突然握緊了手中的玉珠,明明臉色冷凝,雙眼裡卻好似蘊藏着最為熾熱的火焰,他就像是有着明确的目标,眨眼間便展開身法極速往某處挪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