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珩正在回想着當年那天。
——有人特意提起過栖風城嗎?
——有的。
他們的目的地本就是極北冰原,以泰蒼峰為起點,他們隻需一路朝着北方前行就夠了。栖風城嚴格來說,不在正北方向上,而是在西北方位,甚至比天工坊還要更偏西一點。
但是因為路上的種種遭遇,他們事實上早已偏離了原本的直線距離——往東去探索意外現世的秘境,又為了追蹤吃人的虎妖,跑到西邊。
解決虎妖後,他們一時找不準所在位置,還是出身浩然書院的鐘元腦子裡似乎裝着一張完整的地圖,他手中捏着黑白兩粒棋子,漫不經心地道:“方圓百裡,近有火蓮宗管轄的百寶鎮,遠有名義上還是歸屬大玄的栖風城——若需休整,我個人建議選擇栖風城。”
“為什麼?”夏槿虛心求教。
回答的是關重樓:“火蓮宗是天工坊的附屬勢力,因宗門坐落于火蓮山故名火蓮宗。火蓮山是一座活火山,以形似蓮花半開而得名。火蓮宗以一種秘法約束了地火,緻使火蓮山不會輕易爆發,但這種秘法導緻火蓮山周圍都充斥着濃郁的火系靈氣,極度排斥其他系别的靈氣。
“唯有火蓮宗弟子所修功法,能夠讓他們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如魚得水。百寶鎮就建在火蓮山山腳下,其中鎮民皆為火蓮宗弟子,名為‘百寶’是因為火蓮宗弟子會将自己鍛造的法器都挂在屋外,展示自身水平。所以百寶鎮對并非修習火系功法的修士,是可遠觀而不可親近之。”
——有人刻意想要進入栖風城嗎?
——有的。
金烏拖着金燦燦的尾焰劃過天際,漫天雲彩被燒成橘紅,絢爛而迷幻。長夜将至,雖則大家都已是中境修士,早已辟谷,無須睡眠。不過連日奔波又經曆過多場緊張的厮殺,精神上還是略感疲憊。
往日是“隻要煉不死,就往死裡煉”的劍修洛淮難得主動提出:“若是栖風城,逗留一夜也未嘗不可——據聞栖風城地下有數條礦脈,産出一種特殊的晶礦,唯有城中的修士集市方有出售,我有意一觀。”
“風晶礦,我也有所耳聞。”博聞強記的鐘元第一時間便意識到洛淮所指的是何物,“據記載,一千多年前魔帝正是為了地下礦脈才對栖風城出手,隻是被楚前輩阻止。那一戰後,楚前輩在此身隕,礦脈發生變異,方形成如今的風晶礦——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顯然,鐘元慢了一拍才想起自己口中的“楚前輩”楚栖風正是藥仙谷的人,林清珩的嫡親師姑。雖然修仙界一直有流言碎語,聲稱栖風城的礦脈就是沾染了楚栖風的血才會變異成能輕易融合其他法器并附帶上“鋒利”屬性的風晶礦,但是少有人會在藥仙谷弟子面前說這些。
故意這樣說的人,要不就是視藥仙谷為敵,特意惡心他們的——比如萬毒宮;要不就是貪婪無知又瘋狂魔修或散修,總想抓幾個藥仙谷弟子血祭其他礦脈,看看能不能賭出一種全新的寶礦。
林清珩搖搖頭,表示不在意。鐘元自然是個聰明人,腦子轉得也夠快——棋道修士就沒有蠢貨,但是在為人處世上他總是慢一拍、慢兩拍。和他說話得很直接才行,你要是在他面前玩婉轉暗示,他可能得過很久才能意識到你的深層含義。
他雖為藥仙谷首席,但“藥仙谷首席”代表的是他乃谷主屬意的下任繼承人,而非代表他為林恺風的大弟子——甚至按照排行,他差不多是最小那個,就連年齡也是。
他尚未出生,楚栖風便已經身死道消,無從認識對方。他隻是從師父師叔口中聽聞這位師姑天賦極佳、外柔内剛,師兄師姐也說楚師姑溫柔善良有耐心……
他還知道他的師父一直為楚師姑的死耿耿于懷——林恺風認為,若非當年他正在閉關而藥仙谷中隻有他和楚栖風是羽化境,攻克瘟魔、讨伐魔修一事就不用全部落在楚栖風一人肩上。如果他們師兄妹聯手,即使仍然不是莫冬青的對手,但是至少能夠堅持到天人境大能到來。
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唯有血淋淋的現實。
瞧着關重樓有些欲言又止,林清珩平靜地開口道:“……我從未去過栖風城,既然今日正巧路過,不妨入内遊覽城中風光。”
他沒有說謊,他的确沒有來過栖風城,不是避諱什麼,而是太遠了——正好與藥仙谷一北一南,況且又沒有必定要去的原因。畢竟這裡真的有楚栖風留下的什麼東西,一千多年前藥仙谷的“風”字輩們都應該好好處理完畢了。
至于風晶礦……這種礦石的成因藥仙谷有過研究,的确與楚栖風那一身百毒不侵、萬邪不染的藥血有關,但變異的因素還有其他。風晶礦沒有半點藥用價值,藥仙谷并不在意栖風城的人以挖礦、賣礦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