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讓他如此狼狽,不知是否存在的幕後黑手至少也是法相境,甚至是羽化、天人……境界之差,沒有那麼容易跨越,中境與上境更是天淵之别。
他沉默地看着洛淮取出夏槿特制的傳訊靈符——通過特殊方式激活能夠鎖定他們幾人彼此的位置,然後五道微光沖天而起——他的、洛淮的還有鐘元的近乎重疊在一起,夏槿與關重樓的則是在城中,他們之間相隔不遠。
林清珩暗自對比記憶中栖風城的布局,一時不太能确定,他遇到關重樓的位置,是不是光亮升起的地方,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實在沒有心力去研究。
更何況,就像他所說的,如果真的是陷在幻境之中,所有的“劇情”不過是依據他的記憶衍化,除了壞人道心,再無其他意義。
洛淮狀态看起來比林清珩好些,至少後者幾乎沒了力氣,而前者還能循着光亮的兩處位置找過去。但林清珩知道,洛淮不比他強多少,甚至還不如他。劍修正在被自碎法相以及秘術後遺症的痛苦糾纏,隻是勉強撐着一口氣不肯倒下——在堅韌上,的确是正統劍修更勝一籌。
林清珩在鐘元的屍身周圍灑下一些藥粉作為保存和防護,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用,聊勝于無,權當讓自己安心。
他跟着洛淮,第一個找到的是關重樓。與他先前所見相差無幾,斷裂的長弓以及失去雙臂和左腿的關重樓的屍身,區别隻是周圍多出了一些他之前并未發現的交手的痕迹——
“‘千星弈’……”洛淮雙手微微顫動,單膝跪下緩緩将關重樓的殘缺的身體攬入懷中,表情已是一片空白。
林清珩同樣不曾想到,切斷關重樓雙臂和左腿乃至殺死他的人很可能正是鐘元!他唇瓣微啟,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鐘元的“千星弈”是其自創的殺招,以黑白二色棋子引動星力形成困陣困住敵人,而後通過棋子位置變換,以相互排斥的磁力對其中敵人進行切割。殘留在關重樓身上以及周圍的靈力,都是鐘元曾經對關重樓下死手的證明。
洛淮很快就放下了關重樓的屍體,并未再說什麼,而是往剩下的一道微光靠近。林清珩隐隐有感,但在找到夏槿後當真發現他極可能是死于關重樓的射日箭術時,已經不曉得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們之後在整個栖風城中走了一圈,确定除了他倆再無其他還能喘氣的東西。他們也試過走出城門,但從東門出就會從西門進,從南門出就會從北門進,民間傳說“鬼打牆”,在他們身上成為現實。
又一次來到最初進入栖風城的東門,洛淮忽然停下腳步:“林道友,你發現了嗎?”
林清珩沒有回應,洛淮則是自顧自地說下去:“被圍困的感覺仍在漸漸壓在靈識之上,你說,對方的目的是不是希望我們殺至最後一人?”
林清珩沉默良久,才幽幽回道:“……我還是傾向你是我的幻覺,或者你是我的幻覺。”
“我一直以為,我殺的都是被妖氣改造的妖邪,而不是手無寸鐵的凡人;我殺的是以自身妖元侵染人族的妖魔,而不是鐘道友……”洛淮像是沒聽到一樣,他擡起頭,神色似笑似哭,“你知道嗎?在我發現重樓或許是死于鐘道友之手時,我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我沒有殺錯人。”
林清珩臉色微變,驚愕地與洛淮對視着。此時,後者的眼中仿佛尚有幾分掙紮,但最後化作一片空無。隻是方才他們之間已經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即便在他意識不對第一時間有所反應,但已經遲了——
如冰晶般幹淨的長劍從洛淮的前胸穿透後背,來自太上劍宗的劍修以自身的本命劍親手斬斷了自己的生機。決絕如斯,哪怕是藥仙谷千年來最出色的首席身在當場,亦無力挽救。
而幾乎正是在洛淮生機徹底斷絕那一刻,林清珩聽見一陣宛若琉璃碎裂般的聲響,而後,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滔天的血氣與怨念,以栖風城為中心往四面八方散落,天上的明月似乎都被染成紅色。
這一回,似乎當真脫離了難辨真假的幻境。然而林清珩回望那恐怖的屍山血海,那一具具全無異樣的凡人遺骨,他甯願自身仍在幻境之中!
栖風城突然爆發出如此異象,自然引來上境修士的關注。而那時第一個尋來的,正是關重樓的師尊、乾坤宗長老關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