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劍宗,藏書閣頂層。
雕花的窗戶半開,窗框依次擺放着三枚明珠,月色之下,顯得有些暗淡。
靠着窗邊的書案旁,劍宗長老雲滄端坐着,長長的衣擺在地上蜿蜒,垂下的目光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黑白二色棋子正在其上厮殺,戰況激烈。不過此地隻有他一人,無論黑子白子,都是他手中之棋,不管是殺機四伏還是步步為營,全皆是他的操控。
忽然,方才提起一枚白子的雲滄似乎心有所感,那枚棋子被他丢回棋盒中。他輕輕地往對面的空位吹出一口靈氣,一隻栩栩如生的鳥形毛茸娃娃便站在蒲團之上。
小鳥還不到成人巴掌大,黑溜溜的眼睛靈動得就像是真的,身上的羽毛更是到了讓人難辨真假的程度。它的模樣像是隻孔雀卻又沒有冠羽,尾羽雖長但隻有三條,整體羽色半白半紅,其中的分界很難說清是白色向紅色漸變,還是紅色漸變至白色。
而這個疑惑,在下一刻貌似便得以解開。小鳥身上白色的部分突然往紅色部分推進一大截,如果說原本紅色與白色還算平均,如今白色已經占據整體的三分之二,紅色隻剩下三分之一,紅白交錯的分界也愈發模糊。
雲滄有點出神的看着小鳥羽毛顔色的變換,過了一小會兒,他才捧起這隻小鳥玩偶,平常拿慣劍的手輕柔地撫摸着順滑的羽毛,專注到好似都沒有留意到窗邊其中一枚明珠自個兒亮起片刻,然後又悄然熄滅。
直至另一枚明珠亮起,雲滄才長歎一聲,手中小鳥頓時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不見,他往明珠打入一道靈力,其中當即響起君長生的聲音:“師父,弟子已成功凝聚法相!”
“很好。長生,為師以你為傲。”雲滄的語氣聽不出來歡喜,不過唇角确實微微上揚着,“記得抽空回來一趟,在劍閣留下你的玄奧的印記。”
“弟子自當謹記。”君長生恭敬地應下,而後主動向雲滄彙報這幾天的經曆,
“師父,夏槿這段時間都在大周王朝境内盤旋,無天教之人似乎也頻頻出沒,加上大周三大勢力又一次陷入拉鋸……弟子直覺,大周内亂或許背後同樣有魔道作祟。目前弟子正與藥仙谷的林道兄和殷宗主同行,計劃一同抓捕夏槿。師父可有其他示下?”
“哦?如此說來,你的突破莫非與林清珩有關?”雲滄再次撿起一枚白子在棋盤某處落下。
“正是如此。與林道兄一戰之後,弟子略有所悟,跨出那最後一步,還得多謝林道兄他們為弟子護法。”君長生實話實說,“隻是……師父,弟子觀夏槿态度莫測,您是否知道什麼?所以此前告知弟子,盡可尋其一戰?所謂通緝,是障眼法,或是其他?”
“燕知明确實已經交代許多,他的立場為師的确早已知曉,浩然書院的荀院長亦已有所準備。你能察覺到這些細節,為師甚至欣慰。至于通緝令,它可以是真的,也可以作廢,終歸此人确是魔修——而值得我等權衡的,唯有天人境。”
“您指的是‘魔刀’……?”
“不礙事。”雲滄及時打斷,“長生,你隻需要随你自己的心意行事。某些隐秘,你提早知道并無益處。如果當真想要發出屬于自己的聲音,那麼就努力攀升至羽化境——許多事情,唯有上境修士才有資格去聽、去看、去問、去說。”
“……是,弟子明白。”
師徒二人此後又談論了快一炷香,這場通訊才終于結束。
雲滄看着近乎填滿棋盤卻始終未能決出勝負的黑白二子,神色無喜無怒,長袖卻毫無預兆地往其上一拂而過——所有的棋子頓時盡數被掃回棋盒。他側目注視一直不曾亮起的最後一枚明珠,指尖輕點,一句話語随着靈力注入其中。而後,他又開始新一輪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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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稍微往前回溯半天。
大周境内一處人迹罕至的林間,君長生一式“天劍”剝奪了林清珩對自身靈力和體魄的控制,令其猶如變成了一個不曾修煉過的凡人。
暫時融入天地的白發劍修自是清楚如此狀态不能持久,使出“天劍”後隻花了不到半息,便穩定了因大量消耗靈力帶來的不适,随後立即趁着林清珩“動彈不得”,驅使無邊劍氣紛紛墜落!
然而,林清珩接下來的舉動卻是超出了君長生的預料。本該被“天劍”壓制的藥仙谷首席體内突然爆發出一股霸道的靈力波動,燦金色的靈力朝着四面八方掃蕩過去,其中夾帶着一股“破滅萬物”的意境,别說是劍氣,就連劍域在此沖擊下竟然也顫動起來,隐隐有破碎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