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成都快要急死了,這些人一個個都聽不懂人話,還不讓他走!
下午一到,永甯縣人便都知道這些胡人是回去準備什麼了。他們砍了樹,做了的雲梯,直接推着梯子準備攻城。
來了。
裴杼忽然态度大變,吩咐下去:“先暫停反擊。”
“幹什麼?你們想死也别拉着我。”鄭興成瘋狂掙紮。
魏平不為所動,幽幽地盯着鄭興成的後背,思考趁亂将鄭興成這貪官弄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優秀的下屬應該要主動給上峰排憂解難,永甯縣好容易來了一個肯做事、将百姓放在心上的縣令,他肯定是要誓死追随裴大人、替大人掃清一下障礙。反正鄭興成留着也隻會拖大人的後腿,還不如直接解決了他。正好他如今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他隻要悄悄的——
鄭興成忽然感覺後背涼涼的,回頭發現魏平那死人在盯他,沒好氣地罵道:“看什麼看,狗腿子!”
魏平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
多好的機會啊。
裴杼見他們将雲梯都已經搭起來了,提着刀氣勢洶洶地往上爬,似乎是料定了他們沒有反擊的招數了,不由得嗤笑一聲。就等着他們上來呢。
裴杼一聲令下,幾個早已守在此處的差役立馬打開木桶,将取回來的石脂水瓤潑似地向攻城的胡人頭上澆去。
胡人腦袋一涼,伸手抹時就覺得臉上油膩膩的一片,再一瞧,手上黑黢黢一片。
這什麼玩意兒?
鄭興成也有同樣的疑惑,他怎麼不知道裴杼還準備了這個?
正是現在,裴杼高呼了一句“點火”,差役立馬點燃火把向下抛去。油火相遇,火焰瞬間順着胡人的身體蔓延開,連着雲梯也一同被點燃。
莫說胡人,就是守城的百姓也被這威力巨大的火勢給驚呆了。火舌肆虐,焦味随着黑煙升騰而上,氣味刺鼻。
城樓上的差役卻越來越興奮,潑石脂水的速度越來越快,點的火也越來越兇,城門下幾乎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燒吧燒吧,燒死這些王八羔子。
讓他們擄人妻女,讓他們搶人糧食,讓他們殘害無辜百姓!
攻守之勢瞬間逆轉,百姓們高聲歡呼呐喊。這些胡人們也有今天,果真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寶日金見狀不好,趕忙讓同伴去水邊滅火,這一滅更是了不得,跳進河水中的胡人身上的火不僅沒有滅,反而越燒越旺,不少人直接燒得昏死了過去。
“快撤!”寶日金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忙下令撤退,不再去管滅不掉火的人。
裴杼見他們跑了,本來覺得該結束了,可一不留神,他們這邊守城的差役跟百姓反而沖出去了。
貪生怕死的孫喚跟不敢出頭的張如勝也混在裡面,紅光面臉地跟着隊伍沖鋒。永甯縣上下在這一瞬間達成了共識,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信念,不用裴杼帶頭就能上陣殺敵了。
有刀的提着刀,沒刀的拿着農具跟木棍,一個個不要命地沖了上去。天知道他們想這麼痛打胡人已經想了多少年了,老天保佑終于讓他們得償所願,今日若是不将這些人打死,他們誓不為人!
永甯縣這邊還隻是人數優勢,畢竟那些人被燒的面目全非,連馬都騎不上,哪裡還有一戰之力?即便沒受傷的終究也不能以一敵十。
裴杼都傻眼了:“永甯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武德充沛了?”
圍觀的王綽默默道:“他們隻是壓抑得太久了。”
過猶不及,裴杼生怕這些人殺心太重反而中了别人的計,趕忙帶人在後面追,隻是戰況太混亂,永甯縣人根本收不住手。
在他們的圍剿之下,絕大部分胡人都被留下了,隻有幾個漏網之魚跑走了。百姓們依舊十分亢奮,仿佛打了一場了不得的勝仗。
裴杼松了一口氣,那幾個人短時間想必是不敢犯事兒了。不過這些日子還得警惕一些,免得那些人回了東胡後又集結人馬卷土重來。
他直覺那些胡人安分不下來。
好容易消停下來,裴杼驟然感覺身邊安靜得很,回頭一看,發現一直跟着他的魏平不見了。
裴杼吓了一跳,以為是哪個胡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給擄走,結果找了一圈才發現魏平正帶着人蹲在城門下搜刮屍體。
這些人都被燒得面目全非,可魏平不見半點嫌棄,撥開燒焦的地方,把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扒拉了下來,略擦了擦便一樣一樣地收好。
水壺不錯,收着。
錢袋子做工尚可,收着。
腰帶上面的珠子扣下來,收着。
斷了弦的弓修一修下回還能用,收着……
死掉的馬也寶貝似的讓人運回去,衙門糧食也不多,大夥兒連半斤肉都沒得吃,能添一點是一點,大人到現在還沒吃過葷呢。
馬也就罷了,好歹是一口肉,可裴杼看到魏平連一隻舊靴子都沒放過時,徹底破防了。
永甯縣窮的都把人都逼成什麼樣了?!
他絕對,絕對不要再做窮縣令,也不能讓手底下的人靠着撿死人的東西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