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繞着贈春坊行過一圈,不自覺這疏朗大氣的環境給吸引,這處,倒是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好許多。
待到了膳房,裡頭已有人在生火煮飯了。膳房外頭挂着個牌子,上面寫着每日例菜,梅燕娘告訴衆人:“如今工坊尚未盈利,是以三餐吃得簡單,隻有饅頭跟白粥小菜,另每人能額外分到半碗蛋羹。縣令大人說了,待等日後掙了錢,菜色自會豐富許多。”
“這還簡單?比在家時吃的可好多了。”有人竊竊私語。
“是啊,咱們縣這種窮地方,誰家還能日日吃上饅頭?至于蛋羹就更不必指望了。”
倘若誰家每日吃得這樣好,那已經算村中一等富裕人家了。
可惜膳房如今還不能進去,衆人跟着一路往裡走,沒多久便到了住處。這東西二間本是大通鋪,後來裴杼考慮到隐.私問題,愣是用木頭給隔開了。兩個人一小間,地方雖不大,但是桌椅櫃子一應俱全,都是簇新的。
“念到名字的前來取号,挨個進去。許你們三刻鐘布置床榻、整理儀容,三刻鐘後去前面門廊下集合分組,正式學習制作香胰子。”梅燕娘吩咐完,也不等衆人反應,立馬念起了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多少有些慌亂,但好在不是沒有人引她們進去。這種先将規矩擺在前頭,按着時間将行動限制的死死的方式,在場衆人都有些不适應。
但不妨事,梅燕娘會讓她們适應的。建造工坊,本就是為了掙錢。既是以掙錢為先,這些受雇的女眷必須得手腳利落、頭腦靈活、令行禁止。
在這裡,不論是誰都要按規矩行事。
女眷們挨個進内,在看到有隔間後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隻是這分床也不是自己分的,而是按着先後取到牌子,被一一安排入住。羅葉兒比較幸運,她同村的姑娘剛好與她住在一處。
将床鋪好之後,羅葉兒她娘便拉着她道:“看着這裡處處妥帖我也就放心了,你爹還在外頭巴巴地等着呢,這工坊隻怕也不能久待,免得耽誤她們管事。”
羅葉兒她娘口中的“她們”指的是梅燕娘等人。她好歹也是上穎村村正夫人,但是面對梅燕娘還是下意識露怯:“好家夥,這位梅夫人看着忒年輕,也不過三十而已,怎得這般氣勢不凡?”
羅葉兒旁邊的姑娘湊過來道:“我聽聞那幾位都認識字,很是了不得,咱們以後隻聽她們的話便是了。”
“怪不得。”羅葉兒母女倆瞬間了然,永甯縣能識字的人不多,況且這些還都是女眷,更了不得。這般聰明能幹,管着她們是應該的。
看也看了,是時候出去了,衆人知道工坊中規矩大,臨走時也不敢喧嘩,排着隊似的挨個出門。
一腳邁出去後,連呼吸都輕松許多。
但下一刻,衆人便立馬被家人親戚拉着追問裡頭好不好。
她們本也是憋了一路了,如今出來見到熟人,可算是能顯擺一番。
“好,怎麼不好?也就是你們瞎操心。姑娘們兩人住一間,又體面又寬敞,每日還有饅頭和小半碗蛋羹,比在家裡吃得好多了。”
“就這麼着還說是沒準備齊全呢。據那位梅娘子說,待下個月工坊掙錢了便給每個人置辦兩身衣裳,以後做工都穿着同樣的衣裳,别提多标志了。”
“你問梅夫人是誰?她是如今工坊的代行管事,厲害着呢,既能識字又能管賬,這五百多人如今都在她手下管着,說一不二……”
吹什麼的都有,但是議論梅燕娘的最多,這樣雷厲風行的女眷誰看着不稀罕?男子們還能嘴犟,覺得言過于實,可是女眷們卻真心實意地羨慕。想那位夫人如今多氣派啊,這讀過書的跟沒讀過的就是不一樣。
裴杼跟張縣令一直沒走,看到衆人讨論得熱火朝天,也不禁沾沾自喜:“看吧,咱們兩家的工坊真就一點兒都沒叫人失望。”
張縣令心情複雜,沒叫人失望的前提是他砸進去了那麼多的真金白銀。這工坊就是個無底洞,裡裡外外都要花錢。看裴杼的意思,等掙到錢了之後還要改善食宿,真不知道他投的那筆錢何年何月才能拿回來:“大話不要說的太早,再等幾日再看吧。”
“放心,我每日都盯着呢,況且還有梅燕娘她們在,不會出錯的。瞧好了吧,過段時間咱們就能大賺一筆了!”
張縣令看他說得笃定,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翹起嘴角。裴杼這厮盡管做事讨嫌了點,但是這股心性還是不錯的,看着就讓人心安。
裴杼也确實沒看錯人,梅燕娘待下雖十分嚴苛,但卻叫這些女子迅速了解工坊、熟悉了各項流程,極快地成為熟練工。
做香胰子說複雜也複雜,但說簡單也簡單。這五百多人被分成了不少小組,每人隻要在組内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就行了。會有人記下衆人表現,據說來日發月錢的時候也會用以參考。
女眷們初來乍到,熟悉規矩後雖然還惶恐着,但都拼了一股狠勁兒了不想輸給别人,更不願比别人少拿一筆月錢。
短短五日功夫,工坊的庫房裡頭便堆放了幾千塊已經成型的香胰子。若不是原料不多,指不定還能做出來更多。
裴杼調出了系統面闆,發現距離任務完成隻剩一日,目測明天等他預定的木匣子送到,再将香胰子裝好,任務便能完成了。
關上面闆,裴杼心情美得不行,期間看到擺着一副“生人勿近”姿态的鄭興成,也都能親切地問好。
縱然鄭大人不搭理,裴杼也還是心情舒暢,他甚至覺得,此刻再沒有什麼能讓自己沮喪的了。
直到傍晚,門外忽有一差役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見到裴杼,直接一頭給他跪下去了。
跪得裴杼心間一沉,不祥的預感再次湧上來,他揪心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大人,贈香坊那邊,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