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負一層,電梯門打開,朱辭從包裡拿出車鑰匙,食指一圈圈轉着鑰匙扣,好意問她:“大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江水卿搖頭:“不用,我自己開了車,你早點回,到家給我發消息。”
“好,知道了。”
江水卿嗯了聲,往後退幾步,站在靠邊的位置目送她離開。
朱辭離開後,江水卿松了些挺直的腰背,慢慢走到自己車子跟前,車子感應自動解鎖,她拉開車門坐上去,沒一會兒,也驅車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剛才坐上車,她其實有想過等那人,但後來一想,覺得還是不等為好。
畢竟程令頤最近是商界名人,還得到了官方關照,最近這段時間時不時還有媒體跟着,如果她們兩人被拍到,容易影響程家聲譽。
江水卿到家洗完澡從卧室出來,玄關處剛好有指紋解鎖的聲音。
響聲結束,程令頤推門進來,手裡還提了一束玫瑰花。
江水卿去茶水台接水,路過玄關,餘光瞟到她手中的玫瑰花,随口問道:“從小區門口那個老太太手裡買的嗎?”
程令頤正在換拖鞋,聽到她的問話,捏了下手中的玫瑰,塑料包袋呲呲作響,回道:“嗯,我看還有一束,就買了,這麼晚還賣花,老太太挺不容易的。”
說着換好拖鞋走進來,把玫瑰花放到客廳歐式輕奢茶幾上,直起身子一看。
嗯……不錯,挺養眼的。
江水卿拿到水杯去接水,告訴她說:“那個老太太之前已經在小區門口斷斷續續賣了一個月,專門挑淩晨賣,而且一次性最多擺三個,賣不出去就擺兩個,賣完了,重新擺上來,一束一百塊,老太太一晚上能賺幾百上千。”
“是嗎?”
她最近都在工廠和餐廳兩邊跑,沒怎麼回來。
一晚上賣個花賺幾百上千,暴利啊。
江水卿接完水,從茶水台那邊走過來,經過程令頤時,程令頤哎了聲攔住人,輕聲問道:“這算是饑餓營銷?”
江水卿站停步子,說道:“算。”
程令頤有些疑惑:“保安不趕她?”
她們居住的小區是高檔小區,物業怎麼可能允許有人在門口做這種小攤生意,而且一百五朵,價格确實貴了,但感覺買的人還不少,因為她去買的時候,看到地上有很多掉落的玫瑰花瓣。
江水卿見她有心思問,回答說:“那位老太太賣的玫瑰花,一束有五朵,包裝非常簡單,裡面是包裝紙,外面套了一層塑料。花是真花,也沒枯萎,但這種品種的玫瑰賣五朵一百,實在是物非所值,不過老太太之所以每天都能賣的出去,也沒人趕,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我們居住的小區是高檔小區,大部分都是有錢人,一百塊深夜買束玫瑰花,無論是給自己、愛人或者孩子,這束玫瑰花都能達到它的價值;第二、老太太和小區保安隊長是母子關系,而保安隊長又和物業那邊有關系,所以老太太才能在小區門口賣了一個月都沒人趕。”
程令頤輕輕皺眉:“原來是這樣,這老太太不僅有銷售思路,還挺有後台的。”
公司馬上就要發新品,她最近正在頭疼銷售的事情,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路子。
聊到銷售,兩人都提了些精神。
“我剛開始和你想的一樣,但後來一想,其實老太太賣花本身就是一種營銷,就像小朋友在晚上下班時間點到商場前的廣場賣花一樣,客戶在選擇和她們購買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購買了一份心意,就算付款發現買的貴了,也很少有退貨的。因為大家潛意識裡覺得對方是弱勢群體,幾十塊錢的東西而已,沒必要去拉扯,而且玫瑰的價值,除了成本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它給自己的情緒價值,不過,雖然這兩種銷售方式對任何客戶都适用,甚至可以說是高成功率,但這兩種營銷卻不能湊到一起。”
“為什麼?”
程令頤來了興趣,站正身子認真聽。
江水卿說:“因為老太太和孩子加在一起,會讓人産生一種憐憫感。比如,如果是在晚上的商場,大家看到後,會覺得祖孫兩人不容易,一部分人就算憐憫,但也有可能擔心自己被這份憐憫欺騙,選擇不買,另外一部分就算買了,那麼也會不自覺給這束花加上一定的負面情/緒,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買花,玫瑰沒有任何情緒價值,全是金錢交易。”
程令頤伸手指着落地窗外,小區門口的方向,問道:“那如果她們一起在我們小區門口呢?”
江水卿說:“如果她們一起,并且是晚上在小區門口賣玫瑰花,賣出的可能性更低。”
程令頤認真臉,又問:“為什麼?”
江水卿回答說:“第一、商場門口的客戶是走動的,她們可以随時停留,思考自己是否購買,而小區門口來往的大部分都是車輛,車上的人就算憐憫想買,也會因為不能及時下車而錯過;第二、你覺得我們這個小區裡的人會因為憐憫老太太和孩子,而買了那些花嗎?就算真的有人買,但買了第一次,他們還會買第二次嗎?靠憐憫賣花,很容易沒回頭客的,所以老太太選擇淩晨車流量小的時候賣花,成功率就提高了很多。”
程令頤沒吭聲,扭頭再次看向那束花瓣上還有些許水珠的玫瑰花,沉默片刻後,她伸出食指緩緩指向自己,柔聲說道:“那,我算是好人喽?”
江水卿皺眉,差點沒跟上她的思維,“你算是,不過你買的時候,應該不是因為憐憫那個老太太吧?”
“這個,倒真不是。”程令頤笑了笑。
她打車回來到小區門口,從車上下來,走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确實不是一個在賣花的老太太,而是燈光下的這束玫瑰花。
深夜淩晨,一道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一束鮮豔怒放的玫瑰花上,那種氛圍在映入眼簾的刹那間是很有沖擊感的,就好像玫瑰花瓣在胸口慢慢散開,給人一種非常舒适通透的感覺,所以她才走過去買下了這束玫瑰花。
江水卿告訴她:“那個老太太在自己身邊打了兩束燈,第一束燈,是給玫瑰花打的,第二束燈,是給看書的她自己打的,所以無論任何人路過買這束玫瑰花,都不會是因為憐憫才去買的。尤其是一個看書、穿戴整齊的老太太,更是無形中讓人覺得,她賦予了那些玫瑰花更深刻的意義,至于什麼意義,就看個人當時的想法了。”
程令頤這下完全明白了,“原來是這個意思,難怪我付款的時候付的特别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