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塞裡，一個異族，你以為你算得上什麼？”

冷飕飕的話語飄了出來，布塞裡眸光一寒。

“異族。”少女啟唇重複了一遍。

惡心的精靈，不會真以為自己受到了神明的眷顧吧？

還是一隻混血。

涅美西亞的視線上上下下在布塞裡的身上來回打量，她嘴角牽起淺薄的笑：“海神大人的侍從裡不會有異族，你就算在這裡祈禱一輩子都沒有用。”

白色的長發，灰白色的眼眸，就連他的眉都是一種淺淡的白色。如此明顯的特征，沒有人會不清楚，布塞裡是一隻精靈。

與此同時，布塞裡流露出的那種氣息，混血的味道，涅美西亞再清楚不過。

“神明根本不會将你放在眼中，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精靈一族向來是受到人族敬仰，他們是世界誕生就被創造出來的智慧種族，擁有超凡脫俗的外貌和極高的智慧，壽命極長，甚至可以達到世人說的永生。可另一方面，這樣完美的精靈一族生來就是要忍受孤寂的，他們生性情感充沛，明明擁有極強的感知情緒的能力卻永遠學不會愛人。也許是極強的情緒感知能力讓他們意識到了彼此之間情感的虛假，因而精靈一族族内往往各自為謀，情感聯系淡漠。

在這樣的精靈一族中，唯有純粹的海神大人能夠獲得他們的憧憬，神明偉大而尊貴，值得世間所有人為之膜拜崇敬，精靈一族也不例外。

但不幸的是寡情薄性的精靈一族也因為異族的出身而從未獲得過海神大人的青睐。

布塞裡是人族同精靈一族的混血，他像世間的所有人一般生來就對海神大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熱信仰。一方面他為自己體内流淌着精靈一族的血脈而感到由衷地驕傲自豪，可另外一方面他也為自己異族的血脈而不能親自侍奉海神大人感受惋惜、甚至是痛恨。

涅美西亞無疑是戳到他的痛處了。

“黑發的魔女，你在嘲諷我？”他看起來依舊神色平靜，而眼底漸漸閃爍的情緒騙不了人。

他放在身側的手漸漸動了動。

“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涅美西亞朝他笑，“海神祈福課，這是學院給我安排的課程，我想你沒有資格拒絕教授我。”

“涅美西亞是正确的。”阿洛瑞恰時地附和。

回應他們的是布塞裡冷漠的笑聲。

“……上課。”

那份自卑與痛苦徹底在涅美西亞的面前被揭穿，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

微妙的氣氛并未散去，布塞裡後退一步讓開了海神神像前的位置，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兩塊軟墊。

阿洛瑞見狀神色自若般先行跪在了軟墊上。

涅美西亞自是訝異，從布塞裡出現阿洛瑞就率先主動對他招呼，還有極其自然地跪了下去。

他可知道他自己就是神明？

涅美西亞也上前在阿洛瑞旁邊的軟墊上跪了下去。

甫一跪下就看見阿洛瑞忽然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比口型：“你會虔誠的是嗎？”

她會虔誠嗎？

涅美西亞沒有猶豫：當然。

當然不會。

她舉頭看向那尊神像，似乎隔着面紗望向他閉上的雙眼，心底的諷刺拉滿。

她早說過，神明隕落了、海神死了。為何偏偏不相信呢？

涅美西亞閉眼，學着阿洛瑞的樣子向神像祈禱：我的神，您就應該徹底死去才對。

她睜眼，眼光落在阿洛瑞的身上，輕輕地笑了。

教堂裡光輝灑滿每一個角落裡，周身的祈禱與吟唱聲響了起來。布塞裡沉默着将目光從涅美西亞身上移開，他轉而像以前一樣也望向那尊神像。

高貴、偉大的海神大人呀。

他跟着閉眼，默默祈禱、祈福。

然而這一次教堂裡忽然安靜得不可思議，吟唱聲戛然而止，光輝也變得黯淡，教堂裡彩窗的玻璃上響起雨滴砸在上面的聲音。

卻唯獨沒有回應他的聲音。

神的默默應許，神的低聲佑澤。

他身體一個顫抖猛地睜開眼，他的視線望向前方，那輕薄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面紗開始往下剝落，神像的身上出現了裂紋！

目光下移，他與涅美西亞對視。

他看見她眼底的譏笑。

！！

她幹了什麼？！

怒火瞬間翻湧上來，布塞裡幾乎是在意識回籠的那一秒就揮出長袍，金色的六芒星光紋浮現在他的掌心變大。

“你是誰！”

巨浪的光芒也在這一瞬向着涅美西亞湧去。

半人高的彎刀擋在了涅美西亞的身前，她站起身直直迎上布塞裡的攻擊。泛着寒光的彎刀反射出對面那道巨大的六芒星陣。

“嗡！！”轟鳴聲響徹雲霄。

随之而來的是無數的灰塵與碎石紛紛從教堂頂端墜落，腳底下都是大地震顫搖晃的聲音。

而在涅美西亞的對面，可怕的黑色霧氣從彎刀的刀沿瞬間出現鋪天蓋地地将布塞裡包裹成一團，金色的六芒星光芒與之相較顯得微弱無比，他絲毫沒有反抗之力，隻是掙紮着從中不斷傳出他的怒喊聲：“涅美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