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咖喱并不需要耗費多少時間——至少比烘幹衣服要的時間少。
月見椿拿勺子打起少許湯汁,盛入調味碟中,仔細品嘗咖喱的鹹淡。
确認如今的調味合自己胃口,太宰約莫也會喜歡後,她繼續攪動手中的長柄湯勺,以防止咖喱粘鍋。
即使今天,她本來打算煮辣口咖喱,卻因為他改變了計劃。
不過她雖說能吃辣,本身卻并非無辣不歡的重度愛好者,所以她對調味上這樣的小改動倒也能接受。
隻要不苦,她對大部分食物的接受度都很高。
嗅着空氣中屬于咖喱的霸道香氣,月見椿擰動旋鈕關火,按下電飯煲開關盛飯。
她和太宰一起吃飯的次數并不多,所以煮飯時,她隻能對照着江戶川亂步的食量來推測該煮多少。
不過她最後還是擔心飯會煮少,就幹脆多煮一些。至于多的部分,還可以作為她明天早飯的原材料備用,一舉兩得。
梅子飯團和鲑魚飯團都不錯,她做哪一種呢?
月見椿思維發散着盛完飯,往飯上澆下幾勺黏稠誘人的咖喱湯汁,擺上餐桌。
然後她又端來蔬菜沙拉和味噌湯,一一擺好。
全部完成後,她扭頭看向客廳敞亮的落地窗,打算喊還在院子裡的太宰吃晚飯。
隻是,她還未開口,目光便先一步被坐在秋千上的太宰吸引了。
青年笑眯眯地靠在秋千上,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疏懶的味道。他一條腿稍稍勾着,另一條腿自然下垂,與地面保持一定距離。
秋千一旦慢下來,他就腳掌點地,輕巧地為自己助力。
晚風微涼,撫過他翻滾的衣角,撩動睡袍和風衣一起翻飛。飛舞衣物下,依稀可見他形狀精緻的腳踝。
難得裸露的,線條流暢、色澤瑩潤的腳踝。
月見椿呼吸一滞,有幾分心虛地移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裹得特别嚴實的人,一旦尋常地露出與旁人相同的部位……
明明再正常不過的一幕,卻莫名色氣十足。
月見椿擡手揉揉自己的耳朵,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仔細一想,太宰隻是露了個腳踝而已,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又不是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部位。
可思緒飄忽間,月見椿腦海中驟然浮現某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畫面。
例如太宰穿着睡袍和風衣出來時,他略略敞開的領口——雖然是裹滿繃帶的。
可那之下,是輪廓清晰,被繃帶勾勒得尤為分明的鎖骨。
是他平時藏在衣領裡,怎麼也看不見的景色。
雖然是裹滿繃帶的。
心中第二次湧出這句話,月見椿不自覺拿額頭撞撞一旁的牆。
……她還可惜上了?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擡起雙手拍拍臉頰,又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随後才一把拉開客廳的落地窗。
“太宰先生,吃飯了哦。”
太宰偏頭看她,秀麗的五官被漸落的夜色一襯,在朦胧模糊的光線中顯得尤為好看,“好——這就來。”
語畢,他穩住搖晃的秋千,靈巧起身,又特地繞到正門前輕輕敲門。
看太宰往前走,月見椿才低低地“啊”了一聲,重新走到玄關給他開門。
畢竟拖鞋脫在玄關,他也不好就這麼直接從落地窗進來。
她開門時,視線全然落在太宰帶笑的鸢眸中,并沒有察覺到某件事。
——一張紙巾蓋住了門外的什麼東西,遮去了令人不适的黏膩窺視。
“哇好香!在門口就聞到這個味道了!”太宰帶上門,臉上滿是驚喜期待的笑容,看不出半分異樣,“光是用聞的就知道,月見小姐的手藝一定很好。”
聽到他如此誇張的誇贊,月見椿無奈一笑,“這就是普通的咖喱味啦。”
說話間,太宰洗了手,兩人分别在餐桌前坐下。
太宰雙手合十,低聲說了一句“我開動了”,随即拿起勺子,打上一口混有咖喱湯汁的米飯送到嘴邊。
月見椿的動作也差不多。隻不過她沒有那麼心急,而是擡眸看太宰,觀察他的反應。
“好吃!”
太宰給出了最直白的反應。
咽下舌尖噴香适口的咖喱後,他又像是被這勺咖喱的味道驚豔,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诶?等等,真的假的?這個咖喱也太好吃了!”
他瞅瞅眼前的咖喱飯,又擡眸對上月見椿的視線,一雙鸢眸中滿是純粹的驚歎和不解。
“難道月見小姐放了什麼特别的調料?簡直好吃到難以置信!”
太宰越說越激動,亮晶晶的雙眼逐漸變成星星眼,可愛得讓人有些難以招架。
月見椿故作鎮定地端起味噌湯,“太宰先生的反應才是,誇張到讓我懷疑,我剛剛是不是往裡面放了不得了的東西。”
她語畢,優雅自然地喝了一口湯,然後才微微笑着看他,“隻是很普通地拿咖喱塊煮了一頓咖喱啦。”
“但是……”她凝視他時,勿忘草色的雙眼恍若春日的天空,由内而外泛着溫柔縱容的味道,“太宰先生能這麼說,我很開心。”
“……!”
太宰狀似如常地移開視線,說話的語氣與适才無異,卻偏生多出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我隻是說了事實而已啦。”
聽見他這句話,月見椿笑容不變,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可實際上,她暗暗詫異:他似乎在某一瞬間有些不自在,大概有幾分……強裝鎮定的意思?
好稀奇。
“嗯。”
她餘光偷偷留意太宰的反應,看他低下頭,安靜打起一勺咖喱送進嘴裡,小口小口咀嚼。
他這個動作看似尋常,可就是莫名透露出一種古怪的心虛感。
大抵就是那種,“我不說話隻是在忙着吃飯,并不是在鬧别扭”,欲蓋彌彰的感覺。
月見椿不留痕迹地收回視線,并默默感歎。
……他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