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留行沒當過爹,自然體會不到,也理解不了為人父母的心酸苦楚。
柳善因閉眼想起那天土酥說過的話,将軍出手闊綽就好像有錢沒地花,惹得她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趙留行掀開床帳出言去問。
柳善因趕忙把圓滾滾的腦袋埋進被窩,小聲應道:“沒,我沒笑什麼。”
趙留行納了悶,柳善因轉而把話題岔開,“趙趙将軍不用破費。小寶也不知怎的,隻要同我一分開就會哭鬧,所以就隻能這麼來回跑着。不過趙趙将軍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趙留行放下簾帳沒說話。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道:“明日叫長夏把西南邊的書房收拾出來,給乳娘住吧。”
“合适嗎?趙趙将軍不用書房的嗎?”柳善因覺得有些悶熱,把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來。趙留行透過床帳往外望,女郎的小臉紅撲撲的,“不用,我過了讀書的年紀了。”
柳善因點點頭,“那好,我記下了。”
趙留行就此陷入沉默。
按說今晚的秉燭夜聊合該在此時收場,可那被趙留行弄得睡意全無的柳善因又突然開了口:“趙趙将軍。”
趙留行沒吭聲,
柳善因偏過頭想他應是不能這麼快睡着。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床邊人發問,趙留行閉眼嗯了一聲。
柳善因重新回頭望向屋頂,“你為什麼不願和郡主成親呢?”
她問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想太多。
柳善因隻單純的覺得像郡主這樣樣樣出挑的女郎,應是許多有為之人想要求娶的對象。若是在蘭花村,像他們這樣優秀處處散發光芒的人,是沒有人不喜歡,更沒有理由拒絕的。
可趙留行的答案卻出乎了柳善因的意料,他直言不諱道:“不願就是不願,還能有為什麼?”
柳善因默而不語,她甚至有些不解。但她并沒覺得趙留行是錯的,隻不過她從沒聽過有人這樣回答,所以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也是應當。
兩個人的觀念再次碰撞,卻都默契地選擇尊重對方。
趙留行睜開雙目,看着女郎默不作聲沉聲道解釋:“我沒說郡主不好,我也沒有資格評論人家好或不好,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不喜歡她,她應該也不喜歡我。如此的兩個人,如何能成為夫妻?況且,我不可能向那邊低頭。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回到北庭去。”
趙留行清楚的明白,一旦妥協了呈王府的婚事,那将是如何被困住的一輩子。
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他不可能再回頭。
柳善因雖然不知趙留行口中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麼,但她在聽了他的話後,決定好好幫他演完這出戲。她不止為了自己,亦是為了報答趙留行雪中送炭的恩情。
“趙趙将軍,是骁勇無畏的大将軍,将軍就一定能回到北庭去!”柳善因說得起勁,伸出肉乎乎的拳頭在空中比劃了兩下,叫趙留行看見咧嘴笑了笑。
他沒想到這柳家妹妹,平日裡看上去文文靜靜,活潑起來倒也挺活潑的……
兩個人尴尬地對視,紛紛轉頭不語。
最終,還是柳善因開口打破了僵局:“趙趙将軍,若是沒事的話,我就先睡了。”
趙留行思量半晌,被帳外的燭火照亮了眼,他回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小柳,你為什麼一直叫我趙趙将軍?”
柳善因眼皮在一點點下沉,她歪扭在小侄子身旁昏昏沉沉地應聲:“因為…阿兄自小就有口吃的毛病,他常和我提起你。久而久之,你就成了趙趙将軍……”
話音落去,柳善因進入夢鄉。
趙留行卻如夢初醒,難怪難怪!柳徽平日裡沉默寡言,一張口總是一聲……
趙,趙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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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善因起了個大早,她想着今日趙留行應是要在家休養,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就抱着小侄子去了前院同長夏和乳娘聊天。柳善因約莫趙留行怎麼不得睡到下午去?
沒想到,巳時一刻人就醒了。
趙留行在寝屋忙忙碌碌穿好衣裳,轉頭出門尋尋覓覓。
他先是到别屋看了看,發現柳善因不在便一路去了後院,哪知道碰上土酥一大早偷吃羊蹄,給人吓得嗝打不停。他話沒問出來,隻得悻悻往前院去。
趙留行來到跟前時,三個女人正叽叽喳喳,說天說地。
誰知一瞧見他出現竟紛紛噤聲,不言也不語。
他蹙眉遲疑。
柳善因背對着他所以沒察覺,長夏趕忙張口道了句:“三郎君。”
柳善因仰起頭,瞧見趙留行跟個門神般立在後頭,吓得往後栽了栽。趙留行作為她的“夫君”豈能當着旁人的面坐視不理?瞧他擡手一把就将人扶起,叫長夏看去偷笑不已。
柳善因見狀不好意思地站了身,“趙趙将軍,你怎麼起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應該好好休息的。”
趙留行聞言卻沒理柳善因,他隻擡眸望去其餘兩人,沉聲問了句:“洛陽最好的成衣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