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聊至燈燃夜暗,柳善因與趙留行也沒聊出個所以然。
最後也隻能說到時臨場發揮,随機應變,但趙留行卻給柳善因私自定了個霸道規矩——那便是打今日開始,柳善因都不得再喚他趙趙将軍,隻能喚他夫君。
直到熟練為止。
這不是為難柳善因?可誰叫這是她的“職責”所在,便也不得不應了下。
翌日一早,趙留行休沐已盡,該是到禦前上值去。
待到用罷早飯,換了身行頭,他同屋裡抱娃的柳善因打了聲招呼:“小柳,我到宮中上值,後天一早回來。家中若有急事,就讓長夏到豐德門傳話。”
卯時的小院悠然平靜,鳥鳴聲聲清脆,顫動枝頭片片落雨。
柳善因哄着孩子打外望,門外那雙眼眸在春光裡煜煜,趙留行今日瞧上去精神頭極好,但她還是有些許的不安心,“這麼快就要去上值了嗎?昨天奔波一日,你背上的傷還沒好全,不用再歇歇了嗎?”
趙留行搖搖頭,“一些皮肉傷不打緊。時候不早,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柳善因卻追出屋去。
趙留行回過頭,收起了向前的步子,沒有推拒。
恍惚一瞬兩人在廊下對上眼神,就好似一對尋常的夫妻般相互問候,又默契地并肩行上小徑。
飛花爛漫裡,柳善因垂了眸。
雖說與趙留行碰面不過三兩日,但她對眼前人竟不覺得陌生,大抵是她曾将趙留行寫給自己的書信讀過太多遍,早就将人映在了腦海。行過院門,趙留行腰間斜挎的佩劍叮當作響,他眉宇間的威嚴似劍上寒霜。
兩個人就這麼不言不語地去到了府門前,該是作别。
長夏這勤勞的家夥,總是出現的恰到好處,她拎着水桶打遠瞧見二人相立,趕忙躲進了近處的柱子邊,就這麼貓在門後擡頭望,悄悄觀望。
“路上慢些,小寶跟将軍大人再見。”柳善因捏着小侄子的手,朝趙留行揮了揮。
盡管眼前人給她定了規矩,可柳善因也有她的對策。
瞧着從屋裡到府外,但凡該說話時,她便不再稱呼趙留行,以此來避免喚出那聲羞人的夫君。隻是趙留行這個犟牛,豈能将她放過?
柳善因的話音落去半晌,趙留行依舊站在原地,還環起了雙臂。
“不走嗎?上值該遲了。”柳善因有些疑惑。
趙留行偏盯着她說了句:“小柳,是不是忘了些什麼?”
柳善因不明所以地回頭望向府内,“忘了什麼?你是有什麼東西忘了帶嗎?與我說,我幫你去拿。”
趙留行不作聲,待到柳善因回過頭,眼前人卻已俯身和自己隻隔了個小寶腦袋那麼寬的距離。
柳善因第一次同他離得這樣近,一時間竟忘記了該如何呼吸,眼神中全是慌亂。她亦是頭一遭瞧得這樣清,好個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意氣風發的兒郎——難怪那郡主能相中他趙留行。
這場面叫一旁偷瞄的長夏瞧去,忍不住敲起了手邊的柱子,可是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頭。且瞧趙留行挑眉盯着目光閃爍的柳善因,沉聲說道:“叫我。”
柳善因面上羞人答答,心下不由得幾聲罵。這人還真是嚴厲,到現在也沒忘了那事去,早知就不出來送他了!
柳善因掃視兩眼趙留行,卻見前人并未有半分要放過自己的意思,那是跟他耗下去?還是乖乖就範呢?
柳善因兀自掙紮。
“小柳,叫我。”
趙留行深沉的聲音,就像是給她下了最後通牒。
感覺柳善因若再不乖乖叫出那聲夫君,恐怕下一秒便會被他抓到大牢去——柳善因怕啊,甯遠将軍的惡名,亦是名不虛傳的。
那就乖乖就範吧。
“夫君!”
情急之下,柳善因聲音洪亮。可她一點不像是稱呼夫君的妻,倒像是個報告将軍的兵……
趙留行不管那些,他覺得隻要能聽見這兩個字,就算小有成效。如此柳善因無事喊兩聲,那到上巳節的時候不就駕輕就熟了?
趙留行甚是胸有成竹。
他在擡手捏了捏小家夥肉乎乎的臉後,起身抛下一句:“走了——”便轉身揚長而去。
絲毫未見柳善因燒紅了腦袋。
彼之,長夏瞠目而望,她直言:這兩口子,真有意思。背着人的時候,原來比人前還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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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德門下,風聽和吾雷攔住了趙留行的去路。
“頭兒,早啊。”風聽笑着揮手。
“早嗎?快遲了還早?等着跟親衛那些家夥交班的時候挨罵吧。”
今日趙留行是在家耽擱了些時間,走上朱雀街時已然卯時三刻有餘,他擡頭平視起并肩擋在自己面前的高壯兒郎,跟着就伸手怼了風聽一下。待到風聽哎呦一聲彈開,他便二話不說朝宮内走去。
風聽的抱怨聲在身後起伏,“為什麼隻打我啊?擋路的又不是隻有我!而且頭兒你自己不也遲了!”
“為什麼?因為你最欠打。”吾雷随之說了句風涼話。
“诶?你小子,你跟誰一夥的?昨夜的格食你别忘了是誰請的客——”
風聽不服,擡腳追了上去。
三個人就這麼齊頭行上了夾道,往勳府交班而去。
路上,就算是挨過了趙留行那麼多拳頭,風聽卻還是耐不住欠打的性子,依舊喜歡在趙留行面前犯賤。
隻瞧他轉頭瞟了眼神清氣爽的趙留行,登時開口啧了兩聲,“頭兒瞧着心情不錯,這兒哪像在家挨過打的樣?到底有媳婦孩子陪着,就是好得快,不比我們這些斷雁與孤鴻呦。”
若不吾雷說他最該打,真是一點也沒錯怪他。
吾雷在旁瞧着風聽那副模樣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