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歲檀走在後面，念出牌匾上的字：“……四方鎮。”

她視線往小鎮門頭内望去，裡面白霧茫茫，看不清前路，隻能看到道路兩旁的大紅燈籠晃動，光線随之一閃一閃，明暗交替間，呼嘯的風變大，掀起倪歲檀衣袂。

她眉心跳了跳，不禁喊住走在前面的“慕雲霏”：“慕師姐……”

“慕雲霏”仍在前行。

倪歲檀大步向前，拉住“慕雲霏”的衣角，跨于“慕雲霏”身前，面對面說道：“慕師姐，我總感覺這裡不太不舒服……”

“你幹嘛扯我？”“慕雲霏”看到是倪歲檀，不耐煩地問道。

隔了兩個呼吸的時間，她雙手抱臂，冷冷道：“我現在聽不見你說的話。和那黑蠍妖獸纏鬥時，我耳膜被它震碎了。”

倪歲檀聽到“慕雲霏”這句話，張開的嘴唇閉合，咽下即将冒出口的話。

“慕雲霏”瞧見倪歲檀欲言而止的模樣，語氣高傲：“喂，我可不用你來可憐。等我回到修真界，去日月谷找醫修治一治，耳朵瞬間就能恢複如初。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就你這修為，在凡人界稍不注意，立馬死掉！”

她譏诮：“你要是死在凡人界，我是不會幫你收屍的，畢竟誰讓你偏要進試煉塔呢？”

“自己修為低得沒眼看，就硬往盛師弟的身邊湊。”“慕雲霏”從上到下睨看倪歲檀，蔑視的眼神和之前樹林裡友好的态度截然相反，她喋喋追罵，“照照鏡子，你配嗎？”

“……”

倪歲檀被“慕雲霏”這般羞辱，淚花一冒，無助地盯着腳尖。

“慕雲霏”冷哼一聲，說道：“楞着做甚？被我說中了，羞愧得不敢反駁，隻能哭嗎？裝什麼裝？收起你的眼淚！别人看了或許會心疼，但我就不，我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慕雲霏”這一說，倪歲檀的眼眶更是紅了一圈，她嘴唇噏動，噙着淚水，用手指了指周圍的大霧：“師姐，這裡的大霧似乎不對勁……”

“慕雲霏”似乎理解了倪歲檀的意思，她蹙眉觀向周圍的大霧，片刻後，說話的聲量變得高吭：“你是說，你怕這個地方？是的話，給我點個頭。”

“……”

倪歲檀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

“你居然怕這個地方？”“慕雲霏”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毫不掩飾地嘲笑道，“這裡是凡人界的一處小鎮。你不是凡女出身嗎？怎麼，回趟老家，倒還怕起來了？”

“我方才看過了，凡人界一個小小的霧罷了，擔心成這副樣子，真是怕死啊。依我看，你這性格，劍修也别做了，免得以後門派大比，遇到修為高的修士，吓得連劍都拿不穩。”

“畏畏縮縮的，趕緊走吧！再站着，是打算做雕像？還有，我得找個歇腳點，讓……”

“慕雲霏”停下話，片刻思索，完善道：“我無意中掉進過一次凡人界。修真界的歇腳點，在凡人界叫做‘客棧’；修真界的雜役，在凡人界叫做‘店小二’；修真界的管事，在凡人界叫做‘掌櫃’。所以，我得找客棧，讓店小二叫個……”

“慕雲霏”絞盡腦汁，總算想起那個詞：“叫個……郎中來，給我處理一下傷口。”

“修真界醫者就叫醫修，哪有凡人界那麼多稱呼，例如大夫、郎中、醫師、杏林……”“慕雲霏”煩亂地瞥了眼倪歲檀，“喂，你之前是凡女吧。”

她難得好言囑咐：“既然如此，等下若需要和凡人交談，你替我說就是。記得别說錯話啊，要是說錯話，容易引起凡人懷疑，出門在外修真者的身份還是盡量不要暴露，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好言在下一秒便破了功，“慕雲霏”欲繼續前行時，看到倪歲檀抽抽噎噎地擦眼淚。

“慕雲霏”實在是受不了，嫌棄道：“眼睛藏水缸了？”

“……”

倪歲檀觑見她難看的臉色，淚水越抹越多。

“慕雲霏”腦袋一抽一抽地漲，大吼道：“你怎麼和她都是一個樣子？真受不了！”

她繞開倪歲檀，氣沖沖加快腳下速度。

……

順着小鎮的大路，“慕雲霏”走到月明星稀的時候，總算抵達目的地。

她觀望一圈，周圍大霧已然褪去，顯現出空蕩蕩的附近，這塊土地上隻有面前這一個客棧，未免有些凋零。

看完附近環境，她再看客棧。

客棧外觀樸素，半敞的連門經過風吹日曬與時間的沉澱，上面刻着的竹子浮雕開始失去原本光澤，一股陳舊感迎面而來。

“慕雲霏”跨過客棧門檻，就見大堂裡滿滿擺放着桌椅，她目光掃過上面的灰塵，擡眼環顧四周。

幽暗燭光裡，牆壁發黃，房梁上珠網密結，反着森森然白光。

望到這一幕，“慕雲霏”轉身就走。

“兩位姑娘。”一道突然冒出的男聲喊住她，“打尖還是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