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這位仙、仙君，尊主能醒嗎？”

狼狐反反複複說了七遭書，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養出個前所未見的大金光返靈珠來，現在說話都有些不利索，隻希望尊主能醒過來，最好還能給它留點。

魔尊大人趴在桌上，小小一隻，周身萦繞着充盈的金光，靈氣自額間魔紋緩慢流淌進體内，将原本暗下的紋路又點亮了起來。

忽然，始終低垂的耳朵顫了一下，又逐漸豎起，它身軀微動，緩緩睜開眼，蒼藍瞳孔看向坐在桌前的人，眼底閃過一絲微光。

“醒了？”

宋映瑄正喝茶，看它緩慢支起身體，搖搖晃晃在桌上走了兩步，又猛地趴下，不由擡手托了一下，奇道，“這麼虛軟的小狗還是第一次見，按理說長到你這麼大也該能走了。”

“……”

狗崽僵了一下，猛地聳動身體甩開他，低沉的聲音自識海傳出。

“本尊是狼。”

“哦，狼……”

宋映瑄笑了笑，“狼狗也是狗嘛。”

“宋、映、瑄。”

“叫誰呢，小狗崽，”宋映瑄戳它的腦袋，屈指彈了一下，将它撞倒在桌上，“本君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想想該怎麼前爪叩地腦袋碰桌謝我吧。”

狗崽停了一瞬，額間魔紋忽而變亮，半虛靈體霎時閃到了他的身後。

宋映瑄正低頭喝茶，忽覺一隻手自椅背繞到身前，扣住了他的脖頸，略帶危險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前爪叩地？腦袋碰桌？”

宋映瑄被迫仰起頭，恰跟垂眸看來的人撞上視線，他沒動，笑了笑，問：“能出來啊？”

季如骁神色冷然，墨灰色長發低垂，額間魔紋若隐若現，藍眸低垂，面上仍是那副熟悉的不可一世，隻是靈體實在虛浮，一看就是強弩之末，把力氣全用在扣他脖頸的那隻手上了。

“季如骁，狗落平陽，姿态放低點，不然……”

宋映瑄扣上他的手腕，“我不小心呼吸重幾分，你可就散喽。”

藍眸微眯，掐在脖頸的手驟然收緊，“你……”

“阿嚏！”

靈體霎時回到狗崽體内，狗崽瞪着眼愣了愣，撲着爪子上去要咬他。

“對不住，”他揉揉鼻子，“外面風大。”

看狗崽撲過來，宋映瑄順勢提起它的後頸，任它在手上撲騰掙紮，朝茶館外走去。

“對了，”想到什麼，宋映瑄提溜着它轉身，“救命恩人不光我一個，還有隻狼狐，你親手配出來的新品種。”

季如骁不理他，閉眼裝死。

狼狐原本就看沒人理他，跑一旁吸珠子裡剩餘的靈氣去了，此刻見這個陣勢，細眼又眯縫起來，忙擺手道：“哪裡哪裡，救命恩人不敢當，尊主不必在意我，我就一普通小狼狐，父親是您左護法麾下三隊的小隊長，母親是您常穿法衣的幾大繡娘之一，我小時候曾在魔淵腳下瞻仰過您的英姿，那日山崩地陷，魔藤遮天，您三回合便将烈芎那老東西絞于藤下，下來就被咱們幾個等着的分食了，我還搶到塊他的心肝呢，還有那次……”

季如骁裝不下去死了，幽幽瞥向提溜它的人，宋映瑄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給他捧個場叫個好，激得狼狐鬥志更昂揚，恨不得以畢生之口才誇盡尊主一切美德。

“……我魔淵從無此等好說之徒。”

狼狐：“是，小的還不夠格入魔淵，這才在人界尋點法子漲漲修為，日後好同父親一樣随尊主征戰。”

季如骁：“你來人界多久了？”

狼狐微愣，“半、半年了，我嘴皮子溜，在這的人都願意聽我說話，我就偶爾偷點靈氣，預備着過段時間修為上去了便回魔淵報名，做您十萬魔兵的一員，随您一統三界！”

宋映瑄挑眉，把狗崽提溜到眼前，看他淡漠的藍色狗眼，笑道：“一統三界，挺有志向啊尊主。”

季如骁不理他，又對狼狐說：“算你入魔淵了，今日起聽本尊号令。”

狼狐一驚，頭部直接現了原形，狐狸臉湧上一陣狂喜，“狐小琅全憑尊主調遣！”

“本尊交給你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任務，留在人界，沒本尊允許，不許踏入魔淵半步。”

“啊？”

狼狐一愣，随即站定，“得令！”

-

宋映瑄提着狗崽往魔淵方向走。

季如骁沉默良久，說：“最好别去。”

“那我指定要去，看看誰先我一步把你弄成這副樣子。”

“烈蒼。”

“那頭魑熊？”

宋映瑄嗤笑，将他托起來看幼崽的尖牙，“你連他爹都能弄死，咬不動個熊崽子？”

“他吞了鎏金鯉。”

宋映瑄一怔，面色瞬間沉下來。

“我去殺他。”

“殺不了。”

宋映瑄垂眸，看着腳下被吹起的飛沙，的确，如今烈蒼有鎏金鯉加持，季如骁殺不了，他也殺不了。

這些年他們每人都有無數次機會接近鎏金鯉，卻盡用于挑釁，将溯川當作戰場，沒人真正想過吞噬它。

他們都清楚，一旦兩人中有人吞噬鎏金鯉，那将要面臨的是壓倒性的實力懸殊，從前一百年的比試将毫無意義，所謂借“神降”得來的變強，他不屑，季如骁更不屑。

“本君不是三界最強了，”宋映瑄幽幽道，“都怪你。”

“你本來就不是。”

仙君不滿：“你的人為什麼不守好溯川？”

“……”

“沒話說了？”

季如骁：“缺口是修界出的。”

“……你不是三界最強了，”宋映瑄又幽幽道，“都怪我，本君來人界玩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