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骁不說話,宋映瑄又問他,“你還是魔尊嗎?”
“大概還是。”
“怎麼說?”
被捏着後頸毛不太舒服,狗崽在他手上掙了掙,“他吞完鎏金鯉發瘋過一段時間,屠了好幾個族,服它的不多,大部分都跑出魔界了。”
宋映瑄拍拍它的腦袋,“我徒弟呢?”
“打回原形了。”
“沒死就成,你都最幼原型了。”
季如骁甩開他亂拍的手,強調道:“我能變回去。”
“嗯,能,尊主厲害着呢。”
“……”
宋映瑄垂眸,其實季如骁這個形态,他不是第一次見。
忘了幾十年前,無數次打鬥中的一小場,在魔淵,季如骁被他重傷,額間魔紋暗到幾乎要消失,他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斷了一手一腳,到最後幾乎爬都爬不起來。
意識消散前他想,這副樣子倒在魔淵,不出意外是指定得出點意外了,真便宜他們魔獸,這回草率了,早知道去修界打。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身體已經自我修複得差不多,旁邊卧着隻酣然入睡的小灰狗,周遭繞着通天魔藤,将一人一狗包裹在裡面。
季如骁的魔藤隻殺魔,他幾十年都沒見識過,當時那小灰狗額上也沒有魔紋,緻使他有段時間一度認為魔界魔風淳樸,連條小狗都願意陪落難仙君睡覺。
想到那時的小狗,仙君心裡一軟,溫聲開口:“季如骁。”
“什麼?”
“其實我一直以為你是條狗。”
“?”
“我說真的。”
“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宋映瑄讓它把魔紋藏起來,揣懷裡帶回了修界,其實本來想提一路的,但是季如骁說感覺脖子要掉毛,還說如果敢薅掉它的毛,它就在宋映瑄回宗的時候現出原身,幽火直接燎了它整個宗門。
宋映瑄想起某些不太好的回憶,眯了眯眼,沒說話,将它改提為抱,塞進了懷裡。
季如骁受寵若驚,說:“感覺你脾氣好多了。”
“本君喜歡小東西,你一輩子這樣,我一輩子脾氣都好。”
“那可惜了,”狗崽在他懷裡幽聲道,“本尊無論本體還是人形,都是大東西。”
玄霄宗近日熱鬧無比,一路看到許多其他宗門的修士,宋映瑄在人界是少年形态,暫時還沒變回去,聽一群修士圍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講着什麼魔淵、魔尊,不由晃悠過去聽了個聲兒。
“那魑熊烈蒼不知怎麼魔氣驟增,在魔淵大開殺戒,帶領八千熊兵和叛主的翼蛟、水虎、土雁幾族,巨獸鐵騎是直踏魔宮,打了魔頭季如骁一個措手不及。”
“魔兵都散在各族,且不說一時召将不及,抛去那些叛族和他們路上随手滅的魅蛇、巫兔幾族,能用的兵士已然不多,季如骁帶領四大護法硬撐了半月,烈蒼要剜他的魔丹為父報仇,各護法麾下魔兵死傷慘烈,要說那魔頭也是厲害,不惜自毀魔藤,祭了半身靈氣,從數萬叛魔中開出條血路來,帶部衆逃出魔界,不知所蹤。”
“半身?”
宋映瑄按了按懷裡的小狗崽,一般修者的半身靈氣就不是說着玩的,更遑論他這個級别。
靈氣基數越大,抽離時阻礙便越多,因此若有修者遇到絕境,想祭出靈氣背水一戰,那便要依據靈氣多少取舍一番,輕則斷指、斷臂,重則半身融骨、變為肉身凡胎數月,卻都是可回複之狀。
季如骁強取半身靈氣,他一成就抵得上多少普通修者十成,一下子祭出五成,他舍了什麼?
況且……宋映瑄眯眼,他同季如骁鬥了這麼久,一次都沒把他逼到過所謂“絕境”,這個烈蒼和鎏金鯉當真結合得這麼好?
狗崽從他懷裡探出隻高豎的耳朵,裝作沒收到宋映瑄的話,聽修士們愈發激烈地讨論。
“可不就是半身?”
那修士把宋映瑄的疑問當成了問他,神秘道,“如今魔界把守森嚴,全是烈蒼的部将,三界通緝魔尊及其舊部,指不定現在咱們之間就藏着什麼打探消息的魔黨,等着領那幾千魔靈珠的賞呢。”
某伸着耳朵打探消息的狗崽:“……”
宋映瑄戳戳懷裡的狗崽,“你就值幾千魔靈珠?”
他怎麼記得季如骁曾經修把兵器就大手一揮花出去三千魔珠,如今他這魔尊大人不會還比不上件兵器吧?
宋映瑄帶他離開,朝拜月峰行去,季如骁探出腦袋,解釋道:“本尊帶衆将突圍時将魔宮所有值錢的都卷走了,如今魔界正是寶器緊缺之時。”
“哦,那錢呢?”
“……”
腦袋縮回去,沉穩有力的聲音從胸口傳來,“丢了。”
“出息,”宋映瑄笑了一聲,“現在沒錢,你又不願意做靈寵,本君總不能白養你隻要抱要喂的小狗崽,不如……”
他突然一頓,眼睜睜看着胸口傳出一道赤紅靈氣,聚成焰火狀,袅袅升到他面前,是……幽焰魔狼的靈寵契。
狗崽淡聲道:“靈寵,可以。”
“……”
宋映瑄原本隻想刺兒他一下的。
“本尊筋脈盡毀,但體内靈氣尚存,盡早結契才不至于流失。霄月,給你個機會,待本尊日後成為三界至強,你便可主憑寵貴,一舉……”
宋映瑄一把揉上它的腦袋,将兩隻高豎的狗耳壓塌,又弄亂額頂灰白的絨發。
“求人結契就這麼個态度?”
季如骁晃晃腦袋,将頭從他掌心撇開。
“本尊沒有求你,是看在你是本尊唯一認可的對手份上給你機會,你須得……”
宋映瑄一掌拍散了他的靈寵契。
“?”
“想給我當靈寵?”宋映瑄垂眸,看着懷裡露出半顆頭的小狗崽,拍了拍他的腦袋,“看本君心情。”
又捏捏狗耳,“順便,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