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内又震出一股靈氣:“還不滾?!”
宋映瑄扭頭便跑,吩咐一旁修士将新來的靈寵全送到拜月峰,想起契石的異動,直向後山行去。
_
季如骁變回原身,給魔藤刨出一大片沃土,幽火将田地包圍,魔藤殘息自識海引出,又撒上自魔淵挖來的新鮮魔土,魔息滿覆,今後隻需日日以靈氣灌溉,待藤身化形。
魔土是不久前從魔淵邊界取得,再深入全是烈蒼設的守衛,彼時宋映瑄手癢,要就近殺幾個,被他攔下,說容易打草驚蛇。
宋映瑄說生氣就生氣,罵他武功廢了膽子也廢,殺不了烈蒼還不能殺幾個喽啰了?
後來倒确實沒動手,因為他說:“你去打架,本尊隻能看着,這樣多沒面子,再等等,待本尊筋脈恢複再同你比誰殺得多。”
尊重對手的仙君深覺有理,将他丢到後山,又被人叫走,不知幹什麼去了。
季如骁化為人形,在後山轉了兩圈,他曾經來這裡燒過藥田,卻沒往深處走。
穿過一片林,内裡良田萬頃,大有乾坤。
宋映瑄就是從這萬頃良田給他撥了地,還警告道,幽火若敢燒到一點周邊藥草,便将他狗頭倒插種進地裡,周遭燃一圈火,日日燎他屁股上的毛。
仙君尊重對手的方式一向如此。
魔尊絕不怕他,但還是變成人形,細細檢查幽火同其他田地的位置,能收則收,絕不燎到一點,當然,魔尊絕不怕他。
季如骁就是在這時感受到一陣除他以外的陌生魔氣。
他皺起眉,順着魔氣的方向探去,最後停在一處洞穴旁,一邊大石上龍飛鳳舞兩個大字,“禁地”。
如果單有魔氣,季如骁其實興趣不大,洞穴幽深,還設了結界,通常走到這也就停了。
但這是宋映瑄的地盤,“禁地”兩個字是他親手所提,上面還沾染着熟悉的靈氣。
絕不怕他的魔尊蠢蠢欲動。
尤其是發現面前有兩道結界,一道防外,針對修士,一道對内,專克魔氣。
季如骁站在洞前,魔紋閃爍,蒼藍眼眸裡湧動着難耐的光。
宋映瑄在裡面,藏了一隻魔。
長劍在此時搭到頸上,冷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你再往前一步,本君便斷你靈智,讓你此生隻知道當條搖尾乞憐的狗,做什麼都要求着本君,如何?”
季如骁不動如山,平靜道:“結界很強。”又說,“不像是你親手設的,你設陣的水平本尊知道,絕沒有……”
長劍收起,下一刻,一陣靈氣襲來,粗暴地将他掀翻在地,宋映瑄單腳碾上他的胸口,居高臨下,劍尖拍了拍他的臉,“季如骁,你不識字嗎?”
靈契所緻,季如骁反抗不了,仰面盯着他,說:“禁地,本尊沒進。”
踩在胸口的力道又重幾分,劍尖抵上咽喉,宋映瑄垂眸,墨瞳蟄伏着淡淡殺意,“是沒進,還是沒來得及進?”
季如骁沉默,看他逐漸不耐煩,眼底殺意愈重,解釋道:“我方才感受到一絲魔氣,才跟着到了這裡,但此處結界完好,魔氣不知從何而出,宋映瑄,你現在該注意的是裡面,不是我。”
宋映瑄靜默盯了他一會,收劍,說:“在本君的山上就要守規矩,外面等着,一會罰你。”
語罷,轉身進了洞穴,留下一個清絕的墨色背影。
季如骁起身,看他離去的身影,先前有過無數次的想法再次冒頭,霄月他,真的不像個仙君。
明明靈氣至純,從行事風格到穿衣打扮卻都帶着十分魔氣,當然,隻有他這麼覺得。
宋映瑄對師長弟子總是一副随和做派,讓人看不出内裡隐藏的、同他打架時才會透出的狠勁兒。
他曾經半開玩笑地對宋映瑄說,要不跟他修魔得了,修好了魔尊給他當,宋映瑄氣極,拼着命也要将他按地上,惡狠狠道:“該修什麼我心裡清楚,用不着你說,打就打,别玩兒陰的,敢引我入魔,帶你一起爆體。”
那一戰沒打完,他那種狀态實在不适合打架,季如骁先道歉,保證之後絕不再提,才将他安撫下來。
他那時以為宋映瑄對魔恨之入骨,但沒過多久,他就帶着半魔的弟子夜闖魔宮,逼他收人。
季如骁想到那晚就抗拒,之後整整半月,魔宮徹夜長明,雞飛狗跳,慘烈非常。
也是那時,季如骁才知道走失的小徒弟被他撿去了。
清識雖是狼神後裔,卻毫無一絲修為,魔族的訓練對他來說太過殘忍,悄悄跑出去,恰好撞上了來找魔尊打架的宋映瑄。
宋映瑄把人撿回山,堅信他修不了魔,先斬後奏給淨化了魔氣,倒讓他能正常聚起靈來。
總之他對魔族的态度一向奇怪,有時親近,有時厭惡,大多都在打架時同他發洩,回回染上一身魔氣,全是他的。
比如剛才,宋映瑄就是帶着他的魔氣進的洞穴,魔族對同類的氣息一向很敏感,或許還有些抗拒。
比如現在。
宋映瑄又帶着一身魔氣出來,比方才更濃郁,幾乎将他整個包裹。
季如骁看到他的一瞬間就皺起眉,他沾到宋映瑄身上的氣息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陌生的魔氣。
太多了,多到讓人……難以忍受。
宋映瑄扶着牆壁,剛出洞穴就踉跄了一下,向前撲進一個懷抱,季如骁接住他,暗紅魔息從頭到尾繞了上去,強勢地将另一道氣息吞沒殆盡。
你來我往一百多年,他的魔氣對宋映瑄無比熟悉,即便附着上去,也是最平和的狀态。
可這股陌生的氣息,野性、抗拒,無時無刻不在周遭沸騰,帶着滿滿的侵略性,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引這樣的魔氣到身上……季如骁垂眸,扶上他微顫的手臂,緩緩收力。
“宋映瑄,你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