灘塗走走停停,一直敬畏地仰着脖子半張着嘴。
那天士兵們看徙倚,是不是和現在她看灘塗的感覺差不多?
也許因為這次沒有戰士們沖上天迎戰了,風暴在驿站上空持續拉扯下去。
徙倚在核心院落值完班,天也沒有放晴的迹象。
她往三方塔走的時候,雲彩正在頭頂上方揉成一個大漩渦,周圍還有大大小小的漩渦在奔走。
還有些雲像在燃燒一樣,亮得刺眼又快速蹿動。
很混亂。
然而森林的天空幻光時而閃現一下,環天一周,一如既往得穩固。
除此之外,天、雲和光還是昨天那副樣子。
輝煌又危險。
徙倚一路看着這樣的景觀,沒在前庭院停留,直接走進驿站。
一個年輕的爸爸帶着兩個小孩,過來問她,“外面是不是又打起來啦。有來自天空的騎士,是嗎?”
“沒有,沒有騎士。”
徙倚回答,
“而且上次也沒打起來,隻是騎士們在這有任務。”
“喔,”那個男人猶豫地往她身後看了看。
那是大門的方向。
“那……到底在發生什麼啦。”
“暴風雨太大了。”徙倚沒有回頭看,“但是别擔心,咱這兒樹多。”
“哦……”
他又往外看了一下,好像想領着兩個孩子往回走,卻沒動彈。
看着他們惶恐的樣子,徙倚有些遲疑。
是不是說出實情比隐瞞真相更好一些。
這樣他們就不用胡思亂想了。
可是,該怎麼對這樣的客人說出實情呢?
從前隻有商人、郵差、走方醫一類的人在到處旅行。
沒大有這種出遊的家庭。
因為前些年到處都太荒蕪。
近年來驿道修得多了,人們就敢帶孩子出來了。
本來是好事一樁。
徙倚推他們回火爐廳,“想喝點什麼嗎?我去給你們拿。”
孩子們立刻開始吵吵嚷嚷一堆奇形怪狀的名詞。
類似于“海潮落葉”“灰星砂”“冰藍煥肖”的。
都是最近推出的飲品。
可惜名字太複雜,他們一個詞也沒喊對。
徙倚弄明白他們的需求就去做飲料。
小學徒風結跑來傳話,“徙倚姐,麥飯叔喊您去倉庫數羊毛!挨着棗睡的那倉羊毛!”
“是嗎?”
徙倚追問。
這孩子給的信息很不全面。
“去哪個屋,數哪一批羊毛呀?”
徙倚走出火爐廳。
在門廊裡,她聽見大門那有人在吵架。
“驿站現在不允許外出,您再等等,再回去吃點東西或者睡會覺吧!天晴了我就叫您!”
是穆榛的聲音。
徙倚回頭觀望。
“驿站以前從來沒有管我們外出不外出呀!”
被勸阻的大塊頭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
“除非是所有人都睡着了,沒人給我們出庫。這時候才沒法走。哪有強制不讓走的!”
“暴風雨太大了。太大了。”
穆榛綿綿疊疊地唠叨。
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他向來說話都挺爽朗。
“這個時候屏障樹林開始發揮防風雨的能力,驿站和外界的交界處可混亂了。危險。很危險。可别這時候往外走啊。”
大塊頭果然不聽他的,“危險?有什麼危險的?”
“怎麼啦?”
這個問句像花生殼落地一樣幹癟而清脆。
是赤沙老太太走了過去。
有這個老太太在,應該就沒事了。
徙倚不再觀望,走向倉庫。
真險,差點就沒勸住。
要是大家都知道半存,就不會這麼麻煩了吧。
但是,這種事沒法深想。
果真都知道的話,大家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星幔之地的日常又會被颠覆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