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建造詩神湖驿站的時候,我們可能面對的是先前其他建驿站和打理驿站的人們都不會面對的情況。”
她終于可以和别人讨論這些問題,而不必像當年剛從煙河口中得知時,死死地悶在心裡。
“半存會襲擊地面。我也不知道它們會不會襲擊咱們這兒。幸好這裡離荒之煙火近。不過,之後荒之煙火晚上熄滅,我們隻能靠我們自己了——還有樹。”
淅舟安靜地望着她。
“不過不要太擔心。”她連忙解釋,“天氣山防線也會來的。”
淅舟抿起嘴唇,點頭。
晨梁笑,“要不是知道藍樹驿站,我可能也會去天氣山防線。”
徙倚立刻回想起族中青少離開山南去參戰的場景。
“對啊,領主辛周就是你們的族人!”淅舟說。
“是的。許多西爾芙族人都在追随她。”晨梁望向天空,銀灰色的眼珠裡雲潮湧動,“他們向往天空。但我……我生來喜歡泥土。我從小就抓蟲子,玩泥巴。氏族裡的孩子們都怕我……怕蟲子。他們不明說,因為大家都挺有教養的。但我能從他們的表情裡看出來。”
徙倚笑了。
她從小就不喜歡戰争遊戲。喜歡到山下和平原夷則的孩子混在一起。
能有這麼個地方給他們這種人混口飯吃還是挺好的。
雖然,一想到要白手建起來這麼個地方,就會打怵。
淅舟在好奇地打量着晨梁。
徙倚就也跟着多看了幾眼。
這女孩比她們大六七歲,準确來講已經是個女人,但徙倚有時候情不自禁拿她當同齡人。
或許因為她自己性情深沉,而晨梁舉止輕盈,言語之間滿是朝氣,甚至還有些稚氣。
晨梁一頭夜空藍的長發,過腰背,不平滑,稍毛糙,不打卷。卡在耳後,。
身姿挺直,看着高挑。肩膀也不比作為戰士後裔夷則族的徙倚和淅舟窄。
顴骨稍有點高,灰皮膚,和徙倚在驿道見過的西爾芙族戰士一個樣。但臉頰上也有快樂的紅暈。屬于大地民族的快樂紅暈。
和她天上的族人一樣,她舉止端莊,每個動作看着都像設計和練習過的,但表情很生動。
她穿略有些寬大的襯衫,深藍色,袖口卷起來。長褲洗得發白。
……這樣看,還是一團孩子氣。
徙倚憋笑。
她們已經走到霜旦标的“那個地方”。
那地方現在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大片索拉斯草。還有雷青、星輪花什麼的。
離山、離湖都不近。離村子也遠。
也有石頭。确實長着苔藓。不過比徙倚想象的要少。
晨梁撥開草往下看。
“嘿嘿,蝸牛。”
淅舟往徙倚身後縮了縮。
徙倚說,“我們先得量一量這塊地到底有多大。”
“還用量嗎?”晨梁直起腰,“這麼大,還放不下一個苦藤小屋?”
“地基要比苦藤小屋大。”淅舟說。
“那也放得下了吧!”晨梁小心地走出去幾步,“總不可能全都挖了當地基?土地裡老多蝸牛了。”
她摸了摸野花。可能是舍不得吧。就沒摘。
徙倚有點羞愧。
“記錄一下這裡的情況吧。”徙倚說,“到山、到湖、到村落,能走大概多少步。下次來好知道帶什麼尺子。還有,土的情況,往下挖一塊看看,還有,草的種類,蝸牛什麼的……”
她沒繼續啰嗦下去。
另外兩人又不是傻子。
有的草濕,有的不濕。
上次下雨是多久前的事?
這裡不會在雨天變成池塘吧。
她們把該記的記下來,就往回了。
迎面碰上穆榛。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晨梁說,“我再帶你看一眼。先讓倆孩子回去吃中午飯吧。”
徙倚再次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