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已經搭好了。
灰綠色幕布和底布。每一個的一角掏了個洞,一束雪松枝插進土裡。從藍樹驿站帶來的雪松。
還有一塊簡陋的木闆,挂在最大的那個的入口處。它是從藍樹驿站帶來的日曆。
最大的帳篷裡,地上擺着火盆和綿綿藤團,火盆邊擺着水壺。
像火爐廳一樣。
很好,這地方已經有藍樹驿站的感覺了。
傾楸和灘塗仍然蹲在行李包前翻翻找找。
看見徙倚和淅舟走進來,他就惡聲惡氣地叫喚,“過來!”
徙倚走上前蹲下。
傾楸說,“檢查一下這些能壓死人的雨垂凝晶和棗睡,再數一數!穆榛說要分裝,之後打地基用!”
徙倚毫無怨言地拆開袋子,拿起一塊雨垂凝晶,又将一整個沉重的袋子提起來晃了晃。
幹脆利落的晶體剮蹭聲。沒受潮,也沒碎掉。
冬去春來,雨垂會由水晶般透明堅硬的枝桠萎縮成灰撲撲的石頭狀物質。
但如果趁它們還沒枯萎的時候就成枝地砍下來,各切斷一到兩次,先用剪影草汁洗,再用燒熱的清光金化成的水燙,它們就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透明的晶體碎枝。
隻要不被刻意損毀,它們能這樣待個好幾百年。
至于棗睡,那在藍樹驿站的時候徙倚就看不懂的灰色東西。徙倚現在還是看不太懂。
明明就隻是灰色的小石頭。
雨垂凝晶和棗睡,這兩樣就占了帶來的材料的大半。
隻憑這些褐色枝杈和灰石頭,是不可能建起一個完整的有三方塔、核心院落、水塘環帶和兔蘇地的驿站的。
正如出發時所料想的。
建詩神湖驿站所需的大部分材料都要取自詩神湖一帶。
午後,徙倚跟在穆榛身後,沿着湖邊草地漫步。
大部分人都跟來了。還有兩三個在營地睡覺。
“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比藍樹驿站暖和?”穆榛問徙倚。
“暖和多了,而且挺濕潤的。”徙倚答。
“我去找村子裡的人确認過。終年暖和。”穆榛低着頭,打卷的頭發蓋着臉,不知怎的看上去很愁苦,“聽他們描述,我感覺這裡的雨比藍樹驿站的多。”
即便是此時,徙倚也不知道将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她還是很樂觀。或許有點盲目樂觀。
“雨多,那霧也多。霧蠟封固的原料将會很充足嘛!”
建驿站的材料裡也包括從霧中得來的霧蠟。
“這個倒是。”穆榛苦笑。
傾楸他們跑得靠前幾步,已經一個拉着一個的腿,最後一個懸在湖裡。
是晨梁在湖裡。一整條胳膊淹在不停地掏。
徙倚望着她出神,心想,她不是西爾芙嗎。不能懸浮在那兒嗎?還要讓别人拉着?
“這裡索拉斯草很豐富。”淅舟說,“霜旦标出來的那個地方的土也不錯。就是還缺一些碎石頭。”
“碎石頭隻能去山上炸了。”穆榛面朝灰綠覆灰白的山脈,“炸之前得祭祀。祭品,必須用從藍樹驿站帶來的,而不是就地取材的。”
傾楸他們大喊大叫。
徙倚、淅舟和穆榛就不談話了。稍快些步,追他們。
晨梁手裡攤着一堆淺藍色的粉末。
“是史缇薇泥藻吧?”他們還在大喊大叫,“放下水道用的?”
“是。”穆榛點頭。
徙倚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一點點。
它們是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