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榛就近撿了幾塊小石頭,想往上面扔。
徙倚也想把他也阻止了。
萬一石頭丢上去反而引起更大的爆炸呢。
她想,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自己蹿上去踩踩試試。
她身手好。真要發生什麼的話也躲得及。
不過,其實還是沒有那麼穩妥,她也不确定自己真躲得及——
“真沒什麼事了。”晨梁說,“我剛剛用空氣能術觀測過了。”
她在風中展着臂膀,深藍的衣衫深沉但明亮。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從石頭、草團後面冒頭。
徙倚還是走在了前面,第一個走上去檢查。
确實安全了。
不剩一絲嗡鳴或泡沫碎裂聲。
他們像撈起鍋裡油花一樣撈起最上面一層碎石塊。
撈着撈着就撈不動了,要靠挖。
江葭和涉川去推小推車,把石頭兜進去。
“我們先往回了。”江葭說,“運完這一批再來。”
“好。”徙倚回答,“估計不用往返太多次。”
過了一會兒藍渦也推着推車走了。
“乖乖,松石隐菇。”晨梁蹲地驚呼,“是不是這個?挺稀罕的吧?”
她手裡攤着一堆紫白色的小圓圈。
它們線條簡潔,彼此勾連,從黏米粒大到大米粒大不等。
它們簡潔到就像用樹枝尖梢蘸水在石頭上畫出的一串環形筆畫。
“稀罕,因為很難從石頭裡找到它們。”徙倚答,“但實際上很多石頭裡都有它們。”
“那他們推走的那些石頭裡豈不是也有?”晨梁問得很痛心。
“有的。”
“那多浪費。”晨梁說,“好不容易炸一次。我可不想再炸更多的石頭了。”
徙倚和穆榛對視一下,沒有說話。
“再切一切運走的那些行嗎?”晨梁問,“或者……再從這些裡頭扒翻一下?”
她指的是還沒來得及挖出來運走的。
“之後我們确實還得多炸幾次石頭。”穆榛說,“這次炸的不夠填地基。”
“唉。”
晨梁歎口氣,繼續挖石頭,不往手推車上放,隻是圍在自己身邊。
她不用手推車。她待會用空氣能術運它們。
穆榛拿來一個口袋,将一塊小石頭和一把松石隐菇裝進去。
這天他們又從剩下的石頭堆裡找出了幾小撮。
全都緊貼着裂開的石面。但是用指甲一刮就能刮下來。
最後一批小推車裝好了。人們在石頭地圍成一圈站着。
“可惜沒帶蕪菁琴。”傾楸垂頭,“現在多适合彈一曲呀。”
“沒事。唱歌慶祝就行。”穆榛說。
他們把湖水和藻類灑在石頭上。把呢喃果和慶典雪球的碎屑灑在蕨草堆裡。作為貢品。
而後圍在一起,唱慶祝的歌。
又跪下來唱祭祀的歌。
那一大片虎紋金,蔓延在蕨草地的中心,濕漉漉,坑坑窪窪。
似乎和爆破之前沒有特别顯著的變化。
它的上面是天空。往下是不知多少紀元的沉積。
他們取走了距今最近的一個紀年。
一整個下午,淅舟、石榴、榛火和桠果忙着搬運營地。
現在,在挖地基的區域,傳說中茶火石的上方,已經有了五六堆石頭。
營地便搬到這裡。方便他們守着石頭。
今晚又是一餐好飯——慶祝第一批石頭進營地,也慶祝營地搬遷。
暖岩燈和發光植物擺在石頭堆上。
那些石頭都是虎紋金。其貌不揚的灰黃色,隻在特定強度的光線裡顯得微光粼粼。
恰到好處,是黃昏時的光線。
帳篷比石頭堆高一些。帳篷和石頭堆彼此錯落着,像由兩種顔色的丘陵構成的山脈。
暖岩就是山路上的燈火。
人們就坐在山脈之中最明亮的地方吃晚飯。
徙倚坐在石頭堆邊,既心滿意足,又怅然。
石頭取來了。地基也快挖好了。
不過多久就該開始填土了。
一個這樣的深坑,會承載起三方塔嗎?
一整座明亮輝煌的三方塔。
有火爐大廳、倉庫、宴會廳和寝屋的三方塔。
就像藍樹驿站、豐收森林驿站、雨澤山驿站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