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火挽救了一切。
如果沒有她現趕回村子拿來新鮮煮好的粥、魚湯、三角菜和豆腐絲,那麼這頓用來“款待”客人的午飯将會隻由兔蘇、蒲蒼陳釀和一些來自鴉畫河的柑橘、堅果組成。
沒有素菜,沒有葷香。
營地裡其實也有一些腌魚和三角菜,但這些是給幹活兒的人吃的。倘若也拿出來分給客人,那他們自己就吃不飽。吃不飽,下午還怎麼幹活兒呢?
徙倚照顧好了一邊抱怨一邊找她領飯食的一行人,端着自己的飯盆勺塊,挨到圍着客人而坐的一圈人的外圍。
客人這會吃飽了,正抱着蕪菁琴又彈又唱。
“哪來的琴?”徙倚訝異,問傾楸,“你的嗎?”
傾楸正着迷地欣賞音樂,眯着眼笑,沒有看她,“對啊。”
“你連琴都借給他了?”徙倚更加難以置信,“你把睡覺帳篷讓給他了。這把琴還是老霜旦托人給你打的!”
“不要緊。咱們又沒多餘帳篷了。”
确實是沒有多餘的帳篷了。尤其在榛火她們也住到營地裡之後。
傾楸的眼睛緊緊黏在旅人身上,看都不看徙倚一眼,
“再說,他彈得不是挺好嗎?懂行,識貨,我樂意借給他!”
他微微皺起眉。
徙倚懂得這個表情。
要是再繼續打擾他聽歌,他估計就不高興了。
于是徙倚也靜下心來,聆聽大塊頭客人的歌聲和琴聲。
她不太敢确定。
那人彈的曲子,是不是一首叫《歲月回環》的老歌?
以前她在夷則山南聽過類似的調子。不完全一樣。
她仔細打量着這人高馬大的醫生。
不彈琴時,他笑容友善,比村頭那棵老蒲蒼樹還慈祥。
專注地奏樂和歌唱時,徙倚才發現,他其實生就一副相當嚴肅的面孔。
他是伊芙族。
這件事是大家也吃完午飯、開始歇晌的時候他透露給他們的。
那時候他說,“這裡很顯然沒有火爐廳,對嗎?還沒建起來呢。”
榛火正纏着他聊天,“對,但是這裡其實已經很溫暖了。”
“您需要點暖岩取暖嗎?”穆榛一手拖着裝滿暖岩的袋子,一手抱着發光植物,“或者晚光蓮?”
“暖岩吧。随便給我一塊就行。”走方醫笑眯眯的,“不過,最好是仲夏水岸。”
穆榛從袋子裡摸出一塊藍石頭。
徙倚以為,走方醫要來暖岩,隻是想在沒有房屋、沒有火爐的野地裡擺一個火爐廳的替代物,或者火爐廳的象征。
他卻把它放在背後,而後真的是整個人貼了上去。
“這是在做什麼?”榛火的嗓門又脆又亮。
“暖背。”走方醫回答,“我昨天剛淋過雨,背上的筋肉需要舒活一下。”
這下,榛火也聽出來了,“您是個醫生?還是對養護身體的事兒感興趣?”
“是醫生啦。”走方醫慢慢地伸開胳膊,半坐,半躺卧,“我啊,從北方的白商來,已經遊曆過很多地方了。”
“白商?北國白商,伊芙之國……”徙倚開始背以前在夷則山南學過的知識。
“早就不是純伊芙族的地盤啦。”走方醫朝她擺擺手,“混居,好多外來者。熱熱鬧鬧的。我呢,倒确實是個伊芙。”
徙倚心裡暗暗稱奇。
走方醫來自星幔之地的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