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沒尾的八個字,惹得白伽藍一陣心麻,她有太多年沒有這種感受了。
把頭頂上的帽檐往下壓了壓,那邊應知白就準備上車回去了。
降下車窗一臉不明白的看着白伽藍,“咋了,煙花都看完了還不舍回去啊?”
這一句話白伽藍瞬間把 剛剛那點心事憋回去了,她剛剛在幹嘛?演瓊瑤劇嗎?
白伽藍赫然羞于自己的表現,一個彎道超車瞬間把應知白甩在了身後。
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下了車庫。
應知白又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支火機,倚在車身有一下沒一下的抛着。
黃昏的燈光下,影子拉的老長,灰蒙蒙的空氣裡處處透着陳年舊意。
白伽藍不禁想起兒時在老樓裡父親教自己摸牌。
那種牌不是什麼人都能玩,牌局奇異,按分計數,需要極好的記憶力去記住每張牌疊加的分數來赢得最後的總分,記憶裡父親總是驕傲的提起姑姑把這副牌玩的團團轉,家裡誰人也沒玩得過她。
一直到後來有天父親看着她的牌擰緊眉躊躇半天才說口,“你這個牌風像你姑姑啊,伽藍。”
但白伽藍的記憶裡和這位姑姑有關的東西少的可憐,甚至抓不到零星半點,偶爾閃過的片段也隻是姑姑親切的眉目看着她笑。
念她萬事得安,祈她功德圓滿。
蹒跚學步的年紀不大懂,等到了桌椅一般高的時候咿咿呀呀的在姑姑懷裡跟姑姑念着經文,“望伽藍平安,望伽藍多福。”
願小女伽藍如神護佑。
時光塵封的太快,轉瞬即逝的東西也如沙粒般從掌心流走。
看得清清楚楚白家的耀眼是何如在時間中湮滅,落得最後掌中隻剩一場空。
白伽藍不太習慣應知白的安靜。
這樣的安靜磨人心扉,癢的她又想拿煙出來,又不得不摁回下去。
心裡罵幾句應知白混蛋玩意,簡直難伺候到爆了。
白伽藍看着他的臉色無悲無喜,好像這麼多年披的外衣一件件掉落,最後隻剩平靜,靜得讓人看不出心思。
白伽藍心裡忽然有些沒底,她的大少爺又怎麼了這是?
忽而,應知白把一份名單遞到白伽藍面前,問她,“幹嘛用假的?”
這麼多年,兩個人的關系遠近纏綿,像唱戲的演來演去鬧得雞犬不甯。
可好歹有着持衡,不叫人看了不覺得稀奇,可今天這一出戲,應知白卻看得不明白了。
或者說,是不敢明白。
應知白很少會有想不通的邏輯,遇到死胡同走不動了,他就翻牆,總能找到出去的辦法,可今天他知道能翻牆,但不知道為什麼停在了牆邊。
空氣裡良久無聲,白伽藍煞白着臉,企圖在找一個平衡點來說服自己,亦或者說是說服應知白和應清輝。
可還是那句話,父子終究是父子。
她不過就是一顆棋子,任其擺布,是生是死,殺軍誅将不過是父子之間的博弈罷了。
白伽藍似是透着幾分認命自嘲地笑了笑,緩緩伸出手,想要去拿那張紙。
然而,對方卻往前挪了一步,躲開了她的手。
白伽藍的語氣頓時變得極為涼薄,直直地問道,“你很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無聲的操控,随意的玩弄。
應知白的手段她早應該看清的,偏偏她還沾沾自喜妄自斐然,原來不過是一個笑話。
白伽藍心中五味雜陳,慶幸、懊悔與絕望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将她緊緊束縛。
她慶幸自己交出的是一份假名單,至少暫時避免了最壞的結果;
可她又懊悔沒能準備得更周全些,若是名單做得再逼真一些,或許能更好地瞞過應知白的眼睛。
然而,最令她感到絕望的是那種無助感——她不知道應知白會如何利用這份名單。
他會直接拿着名單到應清輝面前,嘲弄她的無能嗎?
還是以此為把柄,将她牢牢捏在掌心,逼迫她做出更多違心的事?
白伽藍不敢深想,隻覺得胸口悶得發慌,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那裡,讓她喘不過氣來。
屋外的風聲猶烈,寒意透過窗縫滲入房間,冷得她指尖發顫。
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尖微微蜷縮,仿佛想要抓住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應知白砰的一聲,點開火機,将白紙邊燒成灰燼,然後飄在空中随風遊蕩,最後拍了拍手轉身離去。
太潇灑的背影看得白伽藍愣在原地,電梯盯得一聲響起,應知白才回過頭來,伸手牽起她的手。
将她帶進了電梯。
他的手掌溫熱,卻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恍惚。
山頂的風涼刺骨,掌心的手剛剛沁了汗,此刻涼的發冰,應知白怎麼捂都捂不熱,拿了盆熱水過來,硬要人把手往水裡泡。
白伽藍剛剛栽了一個跟頭,又摸不清應知白什麼态度,突然有些自暴自棄的不想順着應知白。
應知白卻來了勁,眉頭一挑,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你這人怎麼這麼倔啊!”
白伽藍也冷哼一聲,語氣尤為尖銳,“你第一天認識我麼。”
應知白被逗笑了,這話在他聽來就像撒嬌,他自動忽略白伽藍黑的不能再黑的臉,帶了種頗為讨好的臉色往前湊過去,“沒有沒有,咱兩什麼交情,我能害你不。”
白伽藍一時分不清這個‘害’是什麼意思,是面前的熱水,還是那份燒掉的名單。
她冷眼看着應知白臉上谄媚的讨好,越看越不順眼,失敗者的不安感愈發震蕩。
她根本複盤不起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圈套?還是應家父子聯手做局?亦或是應知白将計就計,又或者是應清輝又一次的試探?
她越想越覺得混亂,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迷霧中,看不清方向。
白伽藍的疲憊再次湧上心頭,日複一日的猜忌和算計,到底是什麼時候是個頭。
應知白看着沉默的白伽藍忽然就将手伸進了熱水裡,水波蕩漾,仔細看似乎還有别的東西混入了其中。
嘀嗒的滴水聲回響之大,白伽藍隻敢盯着水面,和自己通紅的手,聲音冷靜的沒有感情。
“所以這算不算少爺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