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褚珩接過水,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壁,耳邊鐘聲依舊悠遠,已經敲響了一千零一下。
他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回答了白伽藍先前的問題。
“其實也沒什麼特别的,”水潤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漫不經心,“就是突然覺得自己陷進去了。可我現在哪有什麼資格跟人家談情說愛?所以也就懶得耽誤人家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白伽藍靜靜聽着,沒有打斷,也沒有追問,在但依舊不妨礙她裡默默吐槽。
她知道,像褚珩這樣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是不易。
他的灑脫背後,或許藏着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無奈。
褚珩不好意思的接下白伽藍鄙視的眼神,“所以我這不是冒着被阿白痛扁的風險來給你賠罪了。”
白伽藍不置可否,此刻的她隻想靜靜等待明天的到來,然後——
然後呢?
沒有然後。
她盯着手機屏幕,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那晚在維港,應知白對她說的話。那些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又一年了。
她到應家,又一年了。
一年又一年,白伽藍是真的覺得累了。
白家落敗之後,留給她的念想已經所剩無幾。
那些曾經的輝煌與溫暖,如今隻剩下零星的記憶,像風中殘燭,随時可能熄滅。
她忽然有些羨慕褚珩。
即使褚家如何,終究認下了這個兒子,給了他一個家,給了他最好的保護傘,最好的資源,任由他揮霍。
而她呢?她的身後,最後也不要有人。
白伽藍輕輕閉上眼,指尖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滑動,卻連自嘲都笑都顯得吃力。
等鐘聲敲到一千九百下的時候,白伽藍才想起不遠處的煙火,拉着褚珩到處找火機,褚珩無語,從兜裡掏出一個來,“我這不是有。”
白伽藍看着公子哥手上那個隻适合裝叉用的火機嫌棄,“這個不行。”
褚珩看着手裡定制的火機都不行,那還有什麼能行?
最後白伽藍翻遍角落都沒有找到火機,隻能将就一下這個了。
不過她記得褚珩不是不抽煙麼。
褚珩說,“是啊,所以是送你的新年禮物啊。”
白伽藍愣在原地,看了眼手裡的火機,精緻,重匠機械,就連機身都刻了一個伽字。
白伽藍對褚珩道了聲謝。
可道完謝之後白伽藍就尴尬了,因為自己可沒有準備什麼禮物。
褚珩聳了聳肩,“沒事啊,你不是送了我一場煙花。”
褚珩好歹也是知道山中這座廟規矩多的要命,更何況白伽藍還是在應知白眼皮子底下做的。
于是鐘聲敲到一千九百九下,夜空中驟然綻放出絢麗的煙火,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廟宇的青瓦黃牆上,仿佛為這肅穆的夜色增添了一抹短暫的歡愉。然而,煙火雖美,卻轉瞬即逝,如同許多抓不住的過往。
正年,00:00。
白伽藍先是收到董安宇的拜年短信,而後又是一條,“少爺丢了,找不到人了”的信息。
白伽藍還以為是惡作劇,下一秒電話就打進來,董安宇着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二姐完蛋了完蛋了,少爺不見了。”
白伽藍歎了一口氣,“我等會就回去。”
董安宇急的跟什麼似的,“是真的,剛剛我和他坐在藏書閣裡,結果一眨眼就不見了!我和主持他們幾個找遍了都沒有找到,所以我想會不會在你那。”
白伽藍這下信了,“所以你不是先問我,而是先找人,找不到才問,是這個意思吧。”
董安宇也意識到了自己邏輯的漏洞,但也顧不得那些,“不好意思二姐姐,那少爺在你那嗎。”
“當然不在。”白伽藍回絕的很笃定。
“那完了——”電話裡董安宇的聲音嚎啕傳來。
白伽藍沒辦法,隻能先給應知白打個電話,她想不通大過年的亂跑什麼,跑了還不給人吱聲。
煙火放完,鐘聲也停了,褚珩聽着零碎的信息明白了是應知白的事,于是看着白伽藍擰着眉打着電話。
而不遠處猝然響起一陣鈴聲——
白伽藍和褚珩順着聲源看去,隔着幾條長廊,青瓦紅柱下赫然坐着一個人,正是“失蹤”的應知白。
他懶散地倚在廊柱旁,手中把玩着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那張漂亮得近乎妖異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白伽藍深吸一口氣,覺得新的一年恐怕不會好過。她挂斷電話,邁步朝應知白走去。
可當她站到他面前,看着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時,卻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應知白這個人,向來很能折騰人。
褚珩也跟了過來,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白伽藍身旁。以他對應知白多年的了解,他敢打賭,這位大少爺絕對生氣了,而且生的還是他和白伽藍的氣。
隻是不知道這位二小姐能不能悟出來了。
三人的手機頻頻震動,過年的祝福短信和人情籠絡的消息接踵而至。白伽藍率先關了鈴聲,随後給董安宇發去一條簡短的消息,“人找到了。”
又補了一句,“不用擔心。”
發完消息,她擡眸看向應知白,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無奈,“你在這裡做什麼?”
應知白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将手機随意丢在一旁,目光在她和褚珩之間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怎麼,打擾到你們了?”
西院的長廊昏暗不明,隻有零星的光透過窗棂灑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影子。
應知白坐在廊下,目光沉沉地盯着白伽藍,見她從站到這裡開始就一言不發,心中的無名火幾乎燒到了頂點。
褚珩眼看房梁都要燒着了,立刻找了個借口開溜,“那什麼,我爸他們到了,我先走了啊。” 說完轉身就走,腳步快得仿佛身後有猛獸追趕。
白伽藍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看着褚珩迅速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歎,兄弟,你這賣隊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