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接到手裡。
黑皮棒冰,還是草莓味的。她有多少年沒見到這種時代的眼淚了,這家冰棒工廠竟然還沒倒閉?
“謝謝。”溫予用那隻紅腫的手握住冰棒,涼意滲透她的皮膚,緩解了掌心的痛意。她低頭看着冰棒包裝袋上的黑皮卡通小人,“這個點還有超市開門嗎?”
“有。”段淩西睨了眼女人紅腫的掌心,眉頭不耐地皺了下,他抽走棒冰,隔着包裝袋對半折斷,又塞回溫予手裡,“粗一點不是更有用?”
“謝謝。”溫予的手掌被雙折冰棒撐滿,灼熱的掌心蒸出細密的水霧,順着她的掌紋流到手腕,她用另隻手的指尖一點點擦幹淨,“我以為你跟面面一起回家了。”
“我倒想。”
段淩西拿出錢包,把裡頭的紅色鈔票全拿出來,他沒數,直接遞給溫予。
溫予沒立刻接。
“報酬。”段淩西道,“今天謝謝你,我很久沒看到小然笑這麼開心了。”
溫予噗嗤一笑,夏末暖風從她肩膀吹過,今晚費縣的風也沒那麼令人讨厭。
段淩西給了一個:你笑什麼的眼神。
溫予:“你知道霸總文嗎?你剛說的話是男主身邊管家的台詞。”
段淩西沒興緻地轉開頭,手臂懶散地搭在椅背上,夾着鈔票的手晃了一下,催她收下。
溫予接過。
她以前沒發現三千塊錢竟然這麼厚一疊,她擦幹手心的水漬,從第一張開始數。
顯然她第一次做這種事,還不夠熟練,第一次數到一半,剩下的錢七零八落地掉到腿上,她又撿起笨拙地從頭開始,數好一張就放到一旁,用手機壓着,怕被風吹走。
男人在她身邊很輕地嗤了聲。
卻沒插手。
三千塊錢,正正好好。
溫予把鈔票疊在一起,指尖捏着被錢夾捂熱的邊緣。她想了想說:“在費縣重新鋪一下地闆革要多少錢?”
“你要換?”
“嗯,我房間裡的被水泡壞了。”
“什麼價都有,你預算多少?”
溫予一手捏着三千塊錢,鈔票在另隻手上甩拍了下,意思不言而喻。
段淩西沒忍住,樂了,“夠精的啊你。”
溫予:“怎麼樣?接麼。”
“接,怎麼不接。”于是那疊錢又回到段淩西錢包裡,“謝謝老闆。”
掌心還泛着涼意,溫予重新把兩折冰棒握在手心,“方便問一下,面面…身上是怎麼弄的嗎?”
“火災。”段淩西說,“她那時十歲,自己在家煮面,鍋燒幹了。是鄰居幫忙報的火警。119趕到的時候火已經燒到卧室了,她小,不敢跟消防員走,燒着的窗簾掉在她身上。”
溫予聽得心驚,她下意識看了眼段淩西的表情,隻見男人眉眼情緒淡淡的,察覺視線,睫尾掃過來,勾出一抹淡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他道。
“我同理心比較強,不行嗎?”溫予理直氣壯說。
“你?”段淩西輕叱,“坑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同理心那麼強。”
“我什麼時候坑——”溫予驟然收住話頭,“…你知道?”
“小然的衣服都是我買的,你說呢。”段淩西欣賞女人臉上流露的心虛,氣定神閑地挑起半邊眉梢。
溫予:“那你眼光有待提高。”
段淩西嘴角一扯:“喂,化了。”
溫予:“?”
冰涼的液體流到她裙擺上,她這才想起被自己放到一邊的冰棒,連忙用紙巾擦幹淨,包好重新握在手裡。
夏夜綿長,繁星點點,蟲鳴起伏,偶爾有風吹過,将混着薄荷煙草的男性氣息送到溫予感官之間,加速草莓味冰棒的融化速度。
好奇怪,手心越握越燙。
“還涼麼?”段淩西問。
男人清冽的嗓音宛若一股細微電流點向溫予神經,她說:“不涼了。”
“那你還捏着幹什麼。”段淩西說,“吃啊。”
包裝袋在折斷時已經破了個口子,此時冰冰涼涼的冰棒汁正浸透紙巾,向溫予指尖流淌。她對這種黏糊糊濕答答的東西沒有任何處理能力。
“真是個大小姐。”段淩西啧了聲,送佛送到西地把冰棒拿到自己手裡,幾下撕了包裝袋,将兩段冰棒扯開,叼了半截到自己嘴裡,遞半根過去,“拿着。”
“你為什麼吃我的冰棒。”溫予看着他問。
段淩西:“……”
他咬着碎冰,氣出個笑,“五毛錢一根,分我兩毛五都不樂意。”
“五毛錢。”沒記錯這個牌子在十幾年前就是這個價,怎麼這麼多年都沒漲過,溫予認真道,“這種東西吃了不會拉肚子嗎?”
“拉不死就沒事。”段淩西懶洋洋道,“沒見過你這麼嬌氣的,我吃它長大的也沒吃出什麼事。”
“是啊,就是把你自己吃成一個混蛋而已。”溫予輕聲說。
“聽見了。”男人攥着透明塑皮,吸幹裡面的草莓棒冰,對着斜對面的垃圾桶精準地投了進去。
他看向溫予,嘴唇因剛含過冰棒而紅潤飽滿,漾出一點渾笑。
“那夜深人靜。”
“你怎麼敢跟我這個混蛋坐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