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王不想遊暗那麼累,剛才經曆了重大變故,自己的心态可能都沒調整過來,馬上又要全身緊繃,兼顧學習和生活。
時間一長,總會有弦崩斷的那一天。
已經被攥在手裡捏得微微發熱的,有點眼熟的名片被遞到遊暗眼前。
“遊暗,我之前就說過,其實以你的成績和資質上重點普高完全沒問題。”
老王說話總是習慣性地往下看,自然也沒捕捉到遊暗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這個名片是人上午交到我手裡的,張警官跟他一起來的,還是有保障的。然後,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關心你的情況,跟我聊了快兩個小時。虞先生說,他會盡他所能解決你的經濟問題直到你不再需要的那天。”
說不上是生氣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
遊暗盯着虞衡兩個字,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昨天晚上幾次折返的虞照的臉。
帶有一點自嘲意味的笑意爬上遊暗的嘴角,拒絕的話還沒能發出一個音節,就被突兀的敲門聲打斷。
“遊暗,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你可能對我有一點誤會,我沒有任何看輕你的意思,隻是我覺得這對于你我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不會無緣無故資助你,我更加看重的是你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我也相信你絕不會不止于此。”
老王聽見這話有一點吃驚,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人,又看看遊暗,忍不住問出口:“你們之前就已經見過了嗎?”
虞衡點頭,禮貌性地笑笑:“見過兩面,也還算有緣。”
在面對抉擇的時候遊暗總喜歡放空自己不去想,不去想那些可能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的岔路口。
兩相抉擇,會猶豫就說明不管選哪一個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對于虞衡來說,他沒什麼特殊,想做就做了,隻是舉手之勞。
可是與他而言,真的能解決掉一個很大的麻煩。
他不想留在這裡嗎?
他當然想,遊暗生在Y市長在Y市,這裡是他全部的念想。
可是,這裡也是帶給他最大痛苦的地方。
靠他一個人,他要怎麼孤零零地走下去。
遊暗在這一刻突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
及時止損,是他十七歲的第二課。
“好。”
做下決定,遊暗一瞬間覺得輕松。
餘光瞥見老王辦公桌上的白紙,遊暗伸手拿過,對折一次,随手抄起一隻黑筆開始刷刷寫起來。
老王側過身子看了看,正中間的欠條倆字分外顯眼。
紙張太薄,以至于筆尖接觸到桌面的笃笃聲在甯靜的午後有點刺耳。
簡單打了個欠條,簽好自己的名字,沒有找到紅色印泥,遊暗直接用尖牙咬破自己的手指權當見證。
虞衡又一次被遊暗的舉動震驚到,低頭看了眼現場直出的欠條,無奈地笑了笑。
“我能問問最後這個附加的是什麼意思嗎?”
附加:用于遊暗本人的所有資金還清之後,本人承諾,在自己能力範圍内,無條件答應虞衡先生一個條件。
“就是字面意思。隻要您開口,隻要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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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沒有什麼需要遊暗特地收拾的物品,學生們都是走讀,每天都要回家。
虞衡說他們已經買好了今晚飛A市的機票,遊暗有什麼要處理的都要盡快。
校門口也早已停好了車,午休時間快結束了,陸陸續續地有學生和家長往裡進。
遊暗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看見楊子越那頭略顯暴躁的頭發立馬朝他揮揮手。
楊子越明顯又驚又喜,幾乎是小跑着過來給他個熊抱。
飄在半空的靈魂在這一刻短暫地觸了地。
擁抱的溫熱漸漸流逝,遊暗看進楊子越眼裡的興奮,冷靜地告訴他即将要離開的事實。
“我要離開這裡了,去A市。”
說着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虞衡,“不用擔心我,我們電話聯系,有什麼事給我發信息好嗎?”
笑意漸漸凝固,楊子越先是呆愣了幾秒,像是沒接收到信息一樣。
眼神左右遊移,最後還是落在遊暗臉上。
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楊子越十分用力地點點頭,跟他打手勢:
你好好的就行!不過,不可以不聯系我!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好。你也是。”
巨大的轟鳴聲響在耳邊,飛機緩慢攀升,從Y市到A市,郁郁蔥蔥的青山逐漸被冰冷規矩的高樓大廈取代,三個小時零十分,遊暗跨過了他的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