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像是合乎情理。
是她猜測過但不敢确定的一種。
楚以期看向她這邊,第一時間浮現的情緒居然是慌亂。
上一位導演教會席嫒的第一件事就是拎清楚情緒,把握眼神的台詞。
于是席嫒分毫不差地把楚以期的情緒剝離出來,慌亂,無措。
但是沒有得救的慶幸。
那麼一瞬間裡,席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該來,但很快她就把自己駁倒。
她該出現在這裡的。
于是那點情緒變成了生氣,氣得有點想笑。
有些人真是,處理不了的事,也不願意伸出手尋求幫助啊。
因為什麼,席嫒不知道。
但她走過去,沒有用同情者或者是局外人的姿态去看楚以期。
反而有些平靜得過分。
而後她站在楚以期旁邊,把手心的兩顆糖都塞在楚以期的手裡。楚以期有些抗拒,但沒拗過席嫒,于是隻好接受。
有種奇異的感覺在此刻萌芽,被玻璃糖紙幾番折射,最後散開,不能抓住。
于是她看着席嫒的側臉,看她打量着面前的人,最後犀利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人。
她閉了一下眼,聽見席嫒在那扇門關閉,亮堂的光線被阻斷之後,一聲悶響裡開口:“你說……是我比較好說話,還是你的金主比較好說話呢?”
楚以期有些驚訝,于是睜開眼,看着席嫒。
不是瞎扯啊。
那你嘴真嚴啊……
楚以期沒忘了自己的處境,但插不上話,因為席嫒上前一步,說:“你們的事跟我沒什麼關系,主要是……外邊聽到聲音了,吵。”
席嫒其實在看到楚以期的一瞬間就想到了一段對話,隻是那幾個人退出去之後,席嫒終于有空想起來完整過程。
安捏拉其實和席嫒聊起過楚以期。
很多人講字如其人,同樣的,在音樂,聽一個人的創作其性格也可以窺見一斑。
所以安捏拉在問她:“聽出來什麼了?”
席嫒也像一個很受老師喜歡的學生一樣,給出來了她想要的滿分答案:“很多人管這個叫做自白或者自救。但是某種程度上來看,我覺得這更像是自毀……”
平時講話就很刻薄的人,評價人總是一針見血,就是不好聽。
“她更想是在用一種傷敵一千自損九百九十九的方式來講故事,聽起來很積極吧,但在她的角度能看到的更多的隻是善良歡笑背後的惡意不公和怨憤,不能掙脫。”
這和安捏拉的想法不謀而合,雖然不在自己工作範圍内,但她還是想試試,讓席嫒幫個忙:“她更像是自我流放的孤島,渴望有人尋找到她,擔憂自我封閉地拒絕外來船舶。但你是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那是讨厭。”
“無由來的讨厭,是出自于羨慕和不甘。”
的确,這一期人裡,來曆不小的并不隻席嫒,但别人要麼低調,要麼不如她。
隻有席嫒,過于鮮活,又過分恣肆。
“你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趕緊走。”
“哦。”
對待仰望者最好的療案,是讓她發現你們平起平坐,過了也不好,那會演變成無措。
于是席嫒先一步走出黑暗,說:“沒有幫你的意思,隻是覺得我欠自己一份救贖。”
“什麼意思?”魚兒咬鈎了。
席嫒讓冷水穿過指縫,說:“你不願意講什麼,我也不樂意提什麼,隻能說,身份在有些地方是行不通的,那個時候的我缺了一場反擊,于是恨屋及烏。”
楚以期沒有講話,隻是看着席嫒的眼睛,像是在确認幾分真幾分假。
但是席嫒演得很好。
“别看着我了,回不回去?”
“哦。”
席嫒這話其實沒有摻水,難得的良心商人。
她也曾經在陰影裡尋找他人的影子,但隻看到了鬼魅,那時候的她選擇低頭逃避。
好在後來席老爺子看出來,于是一群纨绔子弟領着席嫒,在邊緣地帶,讓席嫒看了一場報複。
席嫒并不打算一次性把餌全部抛下。
就算她們關系早已緩和,這也不合适。
“打算怎麼辦?”
楚以期卻反問她:“你說……什麼金主?”
席嫒笑了一聲,說:“這就要踩着我上台階啊?”
“沒有。”楚以期臉有些發燙,後知後覺地,還是說,“謝謝。”
“哦,之前一次酒會我遠遠見過她。”
這種事在兩邊圈子裡都見怪不怪,所以沒有人會拿到明面怎麼講。
但對兩方人來講,影響總是不同的。
楚以期沒想好怎麼用這一步棋,到底當壞人的業務不熟練。
因為按照楚以期原本的計劃來看,席嫒不在計劃内,這個變數會有怎麼樣的後果她沒想好。
“席嫒。”
“有話就講。”
楚以期攥着糖,問她:“那你之前是怎麼處理的?”
“也就隻是……坑了她一次,順便有空落井下石一下。”
席嫒語氣輕松得很,但是楚以期自動替換了内容——搞了點事,對方可慘了,還是用的借刀殺人,我呢專門去看了她的慘狀。
席嫒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變成了什麼樣,但是直覺告訴她在這一場戲裡,楚以期似乎不是什麼完全清白的角色。
她小心窺探,發現楚以期的狀态還算不錯。
别的什麼小動作她也不在乎。
“席嫒,陪我演一出戲吧。”
“席嫒,答不答應?”
楚以期戳了一下席嫒的手,說,“到了到了,趕緊起來了。”
“哦。”席嫒沒完全睡醒,有些不樂意,但又不能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