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下一頓,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沒人想死,更何況還是被餓的。
水也少,有井的人家每日都把井口蓋上,不過也沒有多大作用,莊上的人每日都曬得焦黑,嘴巴皮子翻起,一張嘴說話就裂開,血也跟着嘴巴的褶皺流出,不多,倒是嘴裡能嘗出血沫子的味道。
“趙淵你可真是蠢,把我裹得像個丸子,你瞧我身上這汗,渾身也臭了起來。”
趙淵低頭:“是我蠢了。”
他起身,拿出手帕子仔細擦蘇初妍額前的汗水。
“你還是給自己擦擦,還有趙月,一大一小臉都是黑灰,像什麼樣子!”蘇初妍招手,将躲在一邊的趙月招手過來,“過來。”
趙月眼睛亮了亮,慢慢挪着步子朝她走去。
蘇初妍捏着趙月的下巴,用沾了水的帕子輕輕擦拭着她眼角和顴骨上的灰。
“叔母,我惹你惱了?你莫要生我的氣。”
“你把我藥熬好,叔母就原諒你。”她朝着趙月彎彎眼睛。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熬藥!”
趙月快步跑入裡屋,将那藥罐子抱了出來,又架在石頭堆上,在火堆裡放入木枝。
“傻姑娘,把飯吃了來。”
叔母當真是好,等她長大了也要像叔母般。
趙月眼淚都出來了,伸手橫着抹了一把。
這算是好日子,她趙月一定會記得,一直記得。
蘇初妍在趙淵的眼神下将整個煎蛋吃了,他的臉色才好了些。
“你莫要擔憂,人哪有不生病的?”
話雖如此,不過才到自己家沒幾日,人就倒了,這難免讓趙淵不會多想,會不會是他沒把人照顧好?是不是這些飯菜都不合胃口?這菜是不是少了?營養不夠?
“我發誓,我以後定會照顧好你,如若不然,我就活該沒人要!我就該……”
趙月聽得倒是津津有味,眼睛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蘇初妍被盯得雙頰通紅,呵斥那人住口。
“趙月,碗遞過來!”
蘇初妍将那竹鼠扯開,雖說瘦,不過腿上的肉倒也不少,扯下一條來。
趙月猶豫着,仔細打量着趙淵的臉色,最後隻低頭吃飯。
“碗拿來,忒别扭,怎麼你還在生我的氣不成,我讓你幫我熬藥,難不成苛責你了?”
“不是!當然不是!”趙月急得把筷子摔下,看着蘇初妍盛滿笑意的眼睛,自覺被開了玩笑,便看了趙淵一眼,不再多說。
“你怕他?他不敢說什麼,你就安心吃,我倒是喜歡你的活潑,叔母本不是想要朝你發脾氣。”蘇初妍倒也是懊悔得很,平白無故地讓這小姑娘受了氣。
“我并未如此,因為我當真是很喜歡叔母,自然不想讓叔母生氣,我怕叔母生氣了,就不喜歡我了。”
孩童年幼,有什麼話在肚子裡是放不住的,誰喜歡她,她自然會在那人面前表現好,也想要奪得寵愛。
“你們倒是喜歡來喜歡去的,我都還未同你叔母說過……”趙淵感覺到自己薄衣有隻手在死死地掐着他腿上的肉,不過他常年在山上跑,腿上都是肌肉掐不動不說,更何況他皮糙肉厚,隻覺得癢。
心口也癢了起來。
“我有泡酒,我去打來下這竹鼠。”
這竹鼠幹香,慢慢扯着吃,再一口酒下肚,把渾身的勞累都驅散開了。
“我也要。”
趙淵隻覺得驚奇,原來他這小娘子也是喝酒的人。
“不行,你可是要喝藥的人,等你好了,再喝個痛快。”
蘇初妍沒有接話,任憑他起身去拿酒,把筷子伸向趙淵炒的菜。
“我這酒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就是我在山上随手摘的果子拿來泡的,也不辛辣,就隻是喝着玩,不醉人。”趙淵隻打了一碗酒,還是紅紅紫紫的顔色,“咦,這蘿蔔怎都被吃完了?我還沒嘗味道。”
趙淵坐下小木凳,原本高大健碩的人此刻倒像是縮成了一團,蘇初妍不免一笑。
“你嘗肉就知道了。”
“那我炒的可還好?”
蘇初妍輕笑道:“好,好極了,等再做幾頓飯就比我還好了。”
“好好好,那我要是回家的早就多做些,等我把這廚房裡的功夫都練得好極了,我就不打獵了,咱們去開個館子。”
聽着那人的憨笑聲,蘇初妍懷疑這人是喝醉了,這果子酒又不醉人,看來是他自己醉了自己才對。
“你有醉人的酒不?”
“我不喝,自然也沒有釀。”
蘇初妍驚異:“怎可能?都是果子酒?”
他嘿嘿兩聲:“喝醉了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