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趙淵總是喜歡在這兒收拾傷口,上藥抹粉,最後用布給裹上,那時候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上樓時都能聽見他自己沉悶的聲響,等他坐在窗邊收拾完,就喜歡從四個巴掌大的窗戶裡去看外頭。
他的房子修得高,自上而下就能看見萬家燈火,有時窗戶還能看見有人影閃過,很熱鬧,隻有他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
微風吹過他的額前,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下面有人在等着自己。
“好快。”
趙淵本還想着下來架柴,不料一下去就看見竈台前擺着三個碗,兩碗面,上面還滴了些香油,不用嘗,那股子香味就伴着熱氣往鼻子裡鑽,上面還蓋着昨晚的剩菜,過了夜的菜更是香了起來。
而另外一隻稍秀氣的碗裡是淡黃色的紅糖水,裡面有個稍圓的蛋。
“怎麼就吃一個?我們還要去跟人家争論哩,就吃一個蛋,還沒等到人家家裡,你就先餓了。”
蘇初妍笑着:“一個就足夠了,天氣一涼喝些熱的就感覺胃裡飽了起來。”
趙淵翻拌着兩碗面,将上面的冷菜給翻到底下去。
“好吃,我也不知為啥我就是喜歡吃面條子。”趙淵吸溜着将面吃下去。
“我做的自然是香。”蘇初妍輕輕吹了吹糖水,她吃雞蛋就是喜歡吃溏心的雞蛋,不能太稀,也不能讓裡面的蛋黃煮透,有時候是靠着運氣才能煮出這種蛋,
用勺子輕輕從中間挖去,頓時,澄黃的蛋心就流了出來,格外的香甜,外頭的蛋白嫩得彈牙。
再加上些不太甜膩的湯水,送進嘴裡。
“你也嘗嘗。”蘇初妍用勺子舀了口,遞到趙淵的嘴邊。
她知道趙淵也喜甜食,雖說在外不顯,不過有時蘇初妍還是會發現那專門放糖果、餅子的罐子裡會偷偷少了些,過了幾日又多了起來。
“這是你吃過的勺子。”
“你嫌棄我?”蘇初妍不敢信他的話,想要将勺子給收回來。
不料趙淵直接就咬了上來,将勺子死死咬着,把上面的湯水給喝了個幹淨。
“傻娘子,我是怕你嫌棄我的口水。”
“不嫌棄。”
雖說平日裡蘇初妍總是覺着自己更加的能說話,更加的占上風,不過這都是在趙淵不說話的時候,若是這趙淵會說些平日裡未曾說過的怪話,那蘇初妍是遭不住這般。
“月亮還沒下床?太陽都要落土喽!”
蘇初妍将剩下的那碗面放在鍋裡,上面用大鍋蓋蓋上。
“她昨晚就說了,今日不能出門玩,讓我們這些大人不要喊她,讓她睡一輩子。”
“啪”“啪啪”
蘇初妍狠狠地拍了拍手,趕走去給死兔子舔毛的阿黑,阿黑自然是不高興的樣子,翹着尾巴從他們的身側到處轉悠。
——
“就是那兒!”蘇初妍撐着傘跟在趙淵的身後走着,涼風将寬大的衣裳吹得呼呼作響。
趙淵低下頭,等再次擡起來的時候,早已換上了一副幽冷的模樣。
“哎呦,這是誰來了?怎麼沒跟我們打聲招呼就來了?我看看你這孩子這次來又帶了些什麼好東西,舅母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有本事,當了獵戶定是賺了不少銀錢吧?”舅母朝着他招手,臉上笑盈盈的。
蘇初妍聽了她的話,心頭不喜,卻找不出什麼來說道。
就算是趙淵賺了錢,也不必每每都緊着他們家,而且誰說他就能賺錢了?把人架在火上烤着哩。
“這位就是你家新過門的那位吧?果真是美人一個。”
趙淵沒有客套話說,隻想着把事情說清楚了就回家,因為出門前,娘子說晌午要給他做兔子肉吃,說他保準沒吃過,而不是在這兒跟這些人白費口舌。
“舅母既然怎麼有興緻,那可否将我家的地給換還回來?”
“你這孩子,舅母不替你打理着,這平日裡你哪裡來的菜吃?你小子也不會種地,想到你還小的時候,差點就把肥料加多了,都燒了苗了,不過我們也沒怪過你,你瞧,這下了一場雨,這地又能種菜了,我種菜你隻管摘,自家人都不說那生分的話。”舅母說一句就笑一下,等把話說完嘴都咧成了河溝。
趙淵在身側攥緊了自己的拳頭,這些人說話倒是真的動聽,這麼多年來,他還未吃過她種的菜,自從趙淵搬走,那些人就當自己死了般,未曾來看過。
小時候又讓他背着背簍去種菜,留着表兄弟們在家透過窗戶看着他,他們在裡面打鬧嬉戲,唯獨他趙淵在地頭裡忙活,是,燒了苗他們是沒說什麼,田上人多,就站在他的身側偷偷掐他胳膊上的肉,還嫌他身上肉少,隻能掐得到骨頭,硌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