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王後殿下。”對上荷華眼神時,玄止恰到好處地出聲,打斷了容姬與葉夫人的對話。
少年今日穿了身玄色錦袍,袍上用銀線繡着的菊紋若隐若現。雖是向荷華行禮,然而他身姿挺拔,嘴角微微上揚,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天命貴胄的傲氣。
由玄止起頭,衆人紛紛屈膝,一時間行禮的聲音絡繹不絕。
免禮之後,荷華開口:
“本宮今日在此舉辦賞菊宴,與諸位共賞這秋日菊韻,願諸位盡興而歸。”
她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然而眼神卻在人群裡掃了一圈。
奇怪,并沒有看見雲若,也沒有找到搖光。
難道?
荷華不由得微微蹙眉。
即便如此,她仍是在念薇的陪同下,緩緩入座。
不多時,悠揚的絲竹之聲便在禦花園中奏響,婉轉的曲調如同潺潺流水,在空氣中流淌回蕩。一張張精雕細琢的檀木圓桌依次排開,桌上鋪着的錦緞桌布繡着華麗至極的菊紋圖案。菜品大多以菊花入馔,可謂是匠心獨具。
酒過三巡,荷華仍然沒看見搖光的蹤影。
容姬笑道:“往年陛下舉辦賞菊宴,都會有詩文環節,今年王後殿下是準備取消嗎?妾可是期盼很久了呢。”
她雖是在笑,然而語氣裡卻隐含挑釁,直指荷華在悖逆宸王烨立下的規矩。
荷華向念薇一擡下巴,念薇會意,轉身吩咐旁邊的侍從幾句。很快,宮女們魚貫而入,将準備好的筆墨絲帛一一擺放整齊在桌上。
“容姬夫人既然如此期盼,就不如你先開始吧。”荷華淡淡道,旋即又将目光轉向葉夫人,“本宮一向聽聞雲将軍的女兒雲若姑娘名譽王都,為何今日不見雲若前來?”
“回王後殿下的話,雲若今日身體不适,未能出席。因而臣婦帶了她的妹妹雲芷過來。”
“哦?”荷華挑了挑眉,看向雲将軍,“本宮聽聞雲将軍不是隻有一個生母早逝的嫡女麼,為何現在又多了一個女兒?”
“回禀王後,雲芷是我當年遠征夏國時,與夫人在邊境所生,因為戰亂,女兒不慎丢失。雲芷自幼在鄉間長大,流落在外多年,最近才被找回來。”雲将軍如此答道。
聞言,荷華下意識将目光投到葉夫人身邊的粉衫姑娘身上。那姑娘生得嬌美動人,低頭之間,很是有幾分楚楚之姿,和她的姐姐雲若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戰亂,流落在外,鄉間……
荷華細細咀嚼着這幾個詞語,腦海裡忽然閃過樊離期的名字。有一說一,雲芷的鼻子和眼睛,與那日她在長街上見到的青年,确實有幾分相像。
但身份卻是天差地别。
這其中會有什麼聯系嗎?
荷華皺眉思索。
想了一會,沒有想出更多的東西,她将目光重新放回容姬身上。隻見容姬輕啟朱唇,微微思索後,便提起筆來,玉手輕揮,一行行華麗的字迹便落在了絲帛上,
不多時,一篇詞藻華美的古體詩便寫完。
“妾獻醜了。”容姬放下筆,淺淺一笑,将絲帛交給内侍,由對方朗讀出來後,又看向雲芷。
“不知雲芷姑娘可否點評一二?你的姐姐可是非常精于此道,想來你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吧。”
因為容姬的話,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葉夫人旁邊的雲芷身上。
許是不适應衆人的目光,雲芷雙頰飛上兩抹紅雲,細聲細語地道:“容姬夫人所寫的詩詞贊美了名為‘瑤台玉鳳’的白菊,用詞華麗奢靡,如夫人一般,盡顯雍容之态。”
聽見雲芷的點評,荷華暗自納罕,沒想到以雲芷的出身,竟然能懂詩詞。
随後,雲芷又道:“剛剛臣女見滿園菊花争奇鬥豔,也忍不住寫了一首,想獻給王後殿下。”
荷華點頭:“呈上來。”
出乎荷華意料,雲芷筆下的詠菊詩着重展現了菊花的高潔品性,用詞豪邁大氣,字裡行間透露出不凡氣度,縱使是荷華,也有幾分觸動。
倒是和雲芷嬌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她如此想着,問雲芷:
“詩寫得不錯,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
面對荷華的詢問,雲芷低下頭,隻是撚着衣角,不說話。
見此情景,容姬搖着玉骨扇,輕颦淺笑,“雲芷姑娘不好意思開口,妾倒是想為我兒玄止求一個恩典——不如就讓雲芷嫁給玄止為正夫人如何?”
她這席話來得突然,荷華還未想好如何回答,容姬又看向雲芷:“不知雲芷姑娘,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呐。”
雲芷的聲音雖輕,卻清清楚楚落進在場人的耳朵裡:
“多謝容姬夫人擡舉,臣女……自然是願意的。”
兩人一唱一和,頃刻間便将荷華架在了高處。
荷華不由得在心裡冷笑,敢情容姬在這裡等着自己呢。
然而此情此景,當着衆人的面,她實在不好直接拂了雲将軍與葉夫人的臉面。
就在荷華飛快地思考如何應對時,園外突然傳來一聲:
“且慢——”
擡眸看去,搖光一身白衣,不急不慢地步入園中。
迎上衆人驚詫的目光時,他緩聲道:
“孤竟不知,盜來的詩文,頂替的身份,也能用來替自己求姻緣了麼?雲芷,哦不……應該是,樊,蓁,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