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櫻至今還記得,他剛到外圍的那一天。
那場厮殺,四人為了奪物殺到至死方休。因食物難得,拼個對殺至死,也不肯放棄。直至全都躺下,讓鮮血染紅了食物,亦滿布塵埃。
拂櫻藏在角落一動不動很久,直到能完全确定不會有人再來時,他才跑到中間拿起食物。到手之後,人轉身便跑,不知跑了多久,或許直至心重新安定下來,才停止。
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血腥味與食物纏繞的滋味,生死如此近的滋味,平穩即将遠離的滋味。從那一刻起,拂櫻便知曉以後的道路是一條怎樣的路——搶奪與殺戮。
“哈……”
拂櫻突然想起自己當時的表現,不免心頭有幾分尴尬。他記得當時自己夢中扯着小競,絮絮叨叨了好久,直将人念到睡着過去。
不過,第二天那人便帶着新的陣法來教他。小競還說什麼自己反正也要學習這個陣法,便順道教他了。
這人,最會口是心非了~
還有,那麼複雜的陣法和手勢,哪有人看一次就會的,多學了幾次,便被說笨。
小競,真是太嚴格了……
拂櫻收攏了手指又起了一陣,點了點地面。圈圈繞繞之下,點點水滴在手指下彙聚,最後形成了一個小水坑。
火宅佛獄,水并不算缺,但能夠飲用的水卻不多。這淨水陣算得上拂櫻第二個學會的陣。至于第一個,當然是遮掩痕迹的陣法,畢竟有地方睡才有空閑休息與需要水源。
水本陰冷,觸碰到手上口子,拂櫻輕吸了一口氣。這刺痛并非不能忍受,可他卻出了聲,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不由掩面。
……自己一個人在幹什麼。
拂櫻輕咳一聲,拿起收集起來洗好的衣物,撕了一個布條慢慢纏好傷口,而後躺好閉目休息。
還有三天,便能夠進駐主城了。
這段時間,火宅佛獄外圍大多都有耳聞,這裡有一個煞神不能輕易招惹。而拂櫻也趁着這兇名,慢慢摸清了國家的環境與制度。
簡而言之,以強者為尊,三公為治。因佛獄資源缺乏,當今的王邪天禦武便想征戰來掠奪資源。可随着戰事擴大,佛獄人員死傷,兵力缺乏緻使戰事失利,資源更加缺失。貧瘠的佛獄,變得更加貧瘠。
拂櫻不想這樣,他記得競日講述的場景,春風旭陽,柳青花紅。此地不該這般消磨下去,資源沒有,總能有其他辦法獲取;人數不足,若有善于領兵之人,自然也會減少傷亡。
種種思量下,拂櫻決定前往主城,那佛獄兵力的聚集地。不過,想要入駐,必須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而實力又是在屍骨上累積起來的,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在十五日之内攢足百人之數。
早在兩日前,人數便達到,可拂櫻卻在去往主城的路上遭到了圍剿。先前連續十日的屠殺,緻使外圍之人草木皆兵,競自發聚集圍剿拂櫻,來謀求撕殺下的安穩。
這,也是他受這麼重傷的原由。
意識流轉,在陷入黑暗之前,拂櫻回想起今日看到的褐衣人,心中飄過危險的征兆。但不及他再細想,意識已經沉睡過去。
“佛獄之人名喚拂櫻,達十五日百人斬,獲賜勝利者封号,即日入駐主城,領三百将士,随王親征詩意天城。”
“拂……勝利者領命。”
入駐之後便是入住,拂櫻被分到了主城東側偏角的一處小屋。他習慣了奔波,這主城的安逸,讓人頗有些不适應。
拂櫻推門入内,墨色的花瓣飛到眼前。恍然間,竟似回到夢中,那棵櫻花樹下。他擡頭看那墨綠花蕊,似誘人的毒藥,讓人有了一瞬間恍惚感時空交錯,直到走到另一側看到的仍是墨綠後,才回過神來。
“才獲封号,便松懈至這般程度。你,不怕死嗎?”
突來之聲,從樹梢邊傳來,拂櫻見來者腳踩着樹枝,眉毛輕挑一掌襲去。破風聲後,二人身後蕩起一片飛塵,不曾傷到半點衣角。
“反應倒是不錯。”
“如果想測試我反應能力,剛才便不該出聲。”
“那多沒意思。”來人一點也不在意拂櫻的冷顔冷語,他徑自走到樹下的石桌邊坐下,支起手臂,随性道,“不坐下?”
“請離開。”
“不要如此無趣,不如談談初握權柄的感受。”
“你有什麼的目的?”
拂櫻直截了當開口問,現在已确定眼前之人也是主城人。先前的試探,這次進一步探究,他開始思索自己有哪裡值得别人再三關注,怎會惹此人這般注意。
“目的,很重要嗎?閑話一下,也無妨吧。”
“我不認為,與你有什麼可閑談的。”拂櫻側身,擡手示意道,“請出去,今後也請不要随意進入。不然下一次,我便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
來人語氣微頓,也不介意,他站起身向外走,與拂櫻擦肩而過時,忽然側過身貼近了對方。
“如今佛獄在如此缺乏兵力的情況下,仍允許下層通過厮殺來獲得地位,造成兵源的進一步減少。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過近的距離,不會錯過一點點的反應,來人看到拂櫻瞳孔微微緊縮,不由笑了出聲。
“吾名凝淵,無一絲光明的深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