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升拿過碗一口悶。
魚宣對入鞘術的本質有幾分猜測。
入鞘入鞘,斂其鋒芒。
首先将出殼者的生機蠶食殆盡,再把入殼者塞入一具紙糊一樣脆弱的肉身,縱有通天之能,也不得不瞻前顧後。
低溫充當了麻醉,讓出殼者感受不到自己的衰亡。
這些都好說,換誰來都行。要是僅僅是這樣,皇帝不會舍棄越升。
偏偏還要求牽絆。
人與靈異的牽絆隻有三種:親緣、姻緣、附庸。
盡管阿鬼不可控,但它在越升脖子上挂了那麼久沒跑路,還會在戰場上幫幫忙,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越升的附庸。
越升喝完藥,深呼吸,确認自己心平氣和,才盯着魚宣問:“你剛才說,不能讓任何人進出南盛城,是什麼意思?”
魚宣:這我很難跟你解釋。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根據遊戲的一貫套路猜的。
無法用言語解釋的邏輯,隻能指望人們相信自己的眼睛。
魚宣控制着力道引出袖中金線。
金線先到越升面前晃悠了一圈,讓他看見,才鑽出窗戶,直升天際。
越升披衣下床到窗邊。
女鬼的金線因為霜花而更顯眼,在空中撞上無形的屏障,寸寸消融。
金線反饋回來的信息告訴魚宣,屏障的厚度幾近于無,但它之外就無法探尋了。
厚度幾近于無,卻能輕易消融魚宣的金線。
它有一個更通俗的名字:空氣牆。
隻是一般的空氣牆主要起到一個攔路的作用,而不會持續性地吞掉玩家的力量。
魚宣的金線沿着被消融的地方拐彎,貼着天際劃出一道線,消融的痕迹鋪開,從天邊到地面,截至東面城門,南面河流,西面山崖,北面密林。
四面楚歌。
“當前進度:47%(劇情探索達到60%将解鎖支線)”
越升久久凝望着被魚宣的靈力勾勒出來的無形結界。
讓NPC心服口服的目的達到了,魚宣收回金線。
“越将軍若還有異議,盡管讓人去試。”
活人能不能出去魚宣不知道,但靈異肯定是出不去的。
南盛城裡,可全是靈異。
越升無話可說,恨自己喝藥喝早了,沒辦法再吐一口血把心頭郁氣清一清。
一個武将的身體如今脆弱如紙,也能窺見曾經的好底子。
換了旁人被入鞘術蛀空得隻剩兩日餘壽,能從床上爬起來走這麼幾步真夠嗆。
可惜了。
魚宣趁着NPC專注看天,悄悄挪到齊覽身邊。
“齊覽,你有頭緒嗎?”
耍威風的事女鬼做得順手,救場還是道士更專業。
魚宣聲音壓得低,幾乎貼着他,看在齊覽眼裡,是一種無意識的親近。
齊覽垂眼看她:“還記得嗎?越升是因靈異而死,而非入鞘術。”
魚宣愣了下。
入鞘術如果成功,阿鬼附身越升,那人們認為他是死于靈異之手情有可原。
可阿鬼已經查無此鬼,入鞘術隻會讓越升作為一個空殼死去。
魚宣再次看向窗外,靈力勾勒出的屏障歸于無形。
懷璧說,子渡河沒有其他靈異。
越升說,圍殺南盛城的靈異被阿鬼吞食了。
南盛城内,能在接下來的兩日作亂的,除了懷璧,就隻有不知生死的阿鬼。
懷璧被封在通靈玉中,暫時翻不出浪花。
至于生死未蔔的阿鬼。
魚宣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懷璧的描述,真的照着大肚蜥蜴這個标準去找,畢竟懷璧的記性差和嗜睡設定看起來就很不靠譜。
就在魚宣頭腦風暴的時候,越升和龐壬也看夠了。
龐壬攙扶着越升回到床上。
看他們和諧相處,魚宣有點意外。
她還以為代表了皇帝的龐壬帶着監督越升老老實實赴死的任務來,兩人的關系應該公事公辦裡帶着點尴尬的疏離,劉斤才與越升的關系更親近。
現在看來,越升防劉斤可比防龐壬要多。
越升心力交瘁地靠着枕頭。
他很疑惑:人之将死,死前突然醒來不該是回光返照嗎?怎麼輪到他身上就是純粹的行将就木?
越升其實想睡過去,但清風散的藥效在他身上作用起來,他根本提不起勁也睡不着。
他勉強撐起精神将目光鎖定在魚宣身上。
“無論什麼辦法,隻要能破此局,越某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