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叙不知道,正是因為不知道,他才要問,可對方卻給了他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的心逐漸下沉,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去看駕駛座上的男人,想從他臉上找到點什麼。
但唐徊已經坐直了,他隻能看見他泛紅的耳廓。
是被動的吧……
氣溫都零下了,他身上還隻穿着一件高領衫,能不冷嗎?
身高太高的人都會有點駝背,但唐徊是個例外,他身闆筆直,看上去比大部分同齡人都成熟。
這樣的人在高中那個階段應該非常受歡迎,但唐徊不是。
宋清叙記得,當時有很多人都怕唐徊。
宋清叙轉學第一天,因為到的晚,所以沒去班級上課,直接去了宿舍。
臨近九點的時候,舍友下課回來,冷不丁見宿舍裡多了個新人,還這麼帥,都有點興奮。
聽到宋清叙說自己是從上海來的,更是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問了他許多問題。
“你們上海的校服好看嗎?”
“你們那邊講課進度怎麼樣啊?”
“上海冬天也下雪嗎?”
“哎對了,我跟你說,你最好離你對床遠點,他那個人... ...”
男孩話還沒說完,宿舍的門突然被人打開,是唐徊。
一樣的紅白校服,穿在别人身上臃腫又土氣,但在唐徊身上,卻截然不同,顯得他面容清俊格外引人注目。
衆人立刻噤聲,作鳥獸四散,上床的上床,寫作業的寫作業。
宋清叙當時有點懵,想到同學先前說了一半的話,以為唐徊看上去冷淡,實則是個校霸。
他略略側了下身子,心裡已經盤算着,要是這人看他不順眼,要跟他打架怎麼辦?
但唐徊隻是目不斜視的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從校服兜裡摸出幾張疊得整齊的卷子交到了他手上。
“作業,明早收。”
宋清叙眨了眨清澈懵懂的眼睛,“哦,謝謝。”
唐徊在他面前站了會兒才轉身回自己床邊,他脫了校服扔在床邊,彎腰拿出床底的洗漱用品。
起身時,唐徊用一隻手拿着洗臉盆,另一隻手在床邊的校服兜裡掏了掏,摸出闆藥扔了過來。
“你在發燒,把這個吃了。”
說完便走,态度幹脆。
他發燒了?
宋清叙捏着那闆感冒藥,眨眨眼睛細細品味,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确實有些頭暈。
他還以為是自己不适應北方供暖,被熱氣烘的。
宋清叙再轉頭,隻看到個瘦瘦高高的背影推門而去。
·
收回思緒,宋清叙心想:所以,唐徊那句話是在說,他本來就是會關心别人身體的好人嗎?
還沒來得及想出結果,他便因頭暈昏睡過去。
聽到他平穩的呼吸,唐徊找了個紅燈的間隙,快速俯身用手比了下宋清叙腳的大小,起身後給紀沉發消息。
唐徊:買雙41的鞋送過來
紀沉:?
紀沉:你不是去試訓了嗎?
紀沉:被人家攆出來了?
唐徊:急,現在買
唐徊:一會兒給你發定位
上海的另一頭。
紀沉看着消息,心道這可真是奇了怪了,自打他跟唐徊認識以來,就沒見他因為什麼事着急過。
他婉拒了朋友遞過來的酒杯,拎上外套往外走。
朋友問:“哎?你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這就回去了?”
紀沉一笑,“不了,我兄弟有十萬火急的事找我,下次再說啊。”
這邊,到了醫院後,宋清叙也沒醒。
唐徊直接把人從副駕駛上抱了出來。
宋清叙雖然長了一張非常具有迷惑性的臉,但也是個一米八寬肩窄腰,身材正常的男人。
唐徊就這麼把人抱着一路跑進急診,急診裡的醫護人員被吓了一跳。
立刻過來問:“病人現在什麼情況?”
“高燒,39度左右,左眼可能是細菌感染了,大概還有點營養不良,現在暈倒了。”
唐徊語速很快,但護士經驗豐富聽得一清二楚,第一時間叫了醫生過來。
護士把剛剛唐徊的話重複了一遍,醫生微微點頭,上前給宋清叙做初步檢查。
期間唐徊就站在旁邊寸步不離,等醫生檢查完,立刻急切問道:“他情況怎麼樣?”
醫生安撫道:“沒什麼大事啊,病人家屬不用太擔心。他現在是發着高燒,再加上營養不良,我猜最近可能還有點失眠,體力不濟所以才一直昏睡,我給他開兩瓶水挂上,患者的過敏史你清楚嗎?”
“頭孢過敏,别的沒有了。”唐徊說得很快,停頓兩秒,又補充了句:“現在可能還對牛奶過敏。”
醫生一笑:“是嗎?好,我知道了。他左邊眼睛我看有點麥粒腫,明天等眼科門診開了,你們再去看就行。一會兒醒了,記得給他吃點東西,我看你們年紀都不大,還是學生吧?”
唐徊:“不是學生,謝謝醫生。”
醫生一怔,一時沒想到他們看上去十八九歲的人,不上學的話到底是做什麼的,但病人隐私他也不便多說,便隻道:“你去繳費吧,然後給他買點清淡的吃的過來。”
“好,謝謝醫生。”唐徊再次道謝,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宋清叙,這才出去繳費。
他走後,護士湊到醫生跟前,小聲說:“哎,你知道嗎?躺着的那個是被他抱着送進來的,跑一路大氣都不喘一下,啧啧啧,現在的年輕人還挺厲害。”
醫生:“少八卦,注意一下,如果體溫沒降下來的話,再叫我過來。”
護士捂了下嘴,比了個“OK”的手勢,目送醫生離開。
唐徊先給紀沉發了醫院的地址,毫不意外收到了一排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