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一進林子就察覺到了那隻悄摸摸的皮猴兒,心念電轉便猜到了其目的。
這便隐遁起來,按下不表。
卻見那邊司空摘星蹲在樹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林子裡有半個人影,早就不耐煩了。
他扒開幾片樹葉往上一瞧,
月上中天,人閑鳥寂,已是到了約定時間。
難不成這家夥還要爽約不成?!
想到這裡,司空摘星便有些耐不住了。
他剛想竄下樹看看情況,卻忽地聽到有人在他耳畔輕笑着喚了一聲:
“司空兄來得好早。”
微涼的氣流拂過耳廓,在夜間蟲蟻與夜間動物活動的悉悉索索的聲音裡竟似鬼魅。
“!!!”
司空摘星驚得一個起躍就蹿了出去,背後瞬間就起了一身白毛汗、邊蹿邊罵:
“奶奶的!是人是鬼?!”
司空摘星在黑夜裡模糊成了一道看不清的影子,身形靈活快速得像森林裡的猿猴。
他這次是真被吓得不輕。
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更别提司空摘星更是輕功隐匿的佼佼者,他早已将黑夜裡所必須的一切修煉到了極緻。
可即使是他……在這人出聲之前竟也沒有聽到半點兒動靜!!!
這到底是怎樣的輕功?不,怎樣的鬼魅?
等司空摘星回過神兒來,才發現腳底下已經踩在了數丈遠處的另一顆樹上。
他謹慎地再次藏好身形,這才有了些底氣開口問道:
“你…你是誰?!”
黑暗裡,隻聽那人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裡似乎是有些無奈。
随即,一抹墨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樹蔭開闊處。
月華如水如練,滿目銀白的清輝此時正映着青年一身剪裁得體利落的夜行衣。
他左後腰的地方,一柄銀色的折扇被妥帖地放在了黑色的扇袋兒裡,隻露出一截正紅色的流蘇。
此時,
溫潤公子墨發高挽,短打利落,一身江湖人做派,偏偏眉眼間卻仍是一派清朗疏闊。
他朝司空摘星藏身的方向望去,目光似是能穿透林葉般:
“是我,葉染。”
一時間,月色與眸色相應、烏發與夜色溶溶;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司空摘星竟是愣了。
**
這邊葉染等了兩息也沒見那邊司空摘星出聲,以為是他還有些不信,剛想再出聲解釋——
便見司空摘星一個跟頭從樹上下來,撓了撓頭,大方地道了歉:
“今日我倒是長了見識。不若有機會咱倆也打個賭,去比上一比輕功?”
葉染眨眨眼促狹道:“哈哈,司空兄倒是坦蕩。不計較我故意出聲吓你嗎?”
司空摘星跺腳:“當然不,你把我堂堂天下第一神偷當成什麼了?!下次再來比過,再來比過!”
“好一番坦坦亮亮的真性情!”
葉染不由笑着應了聲好。
有了這個小插曲,
葉染和司空摘星兩人算是對彼此的輕功路數都有了了解,便不再耽擱飛身朝山上行去。
一路上,葉染瞧着司空摘星都有些抓耳撓腮,不知是在糾結些什麼。
是還不忿輕功?想同他來比過?
葉染有些好奇,面上卻也不動聲色,隻是留了幾分心神。
這邊司空摘星卻是愁壞了。
他的朋友多是江湖草莽,三教九流。
他平日裡也是大大咧咧習慣了,确實有些不擅長和葉染這種公子打交道。
但奈何這次事情一出,他又确确實實有些想交葉染這麼個朋友。
此時的司空摘星雖然姑且在江湖上打出了些神偷的名頭,卻還遠不是之後那個偷盡天下至寶乃至皇宮大内都如入無人之境的天下第一。心态和城府自然都還年輕着。
于是這隻想交朋友的司空皮猴兒想了半晌,最終隻漲紅了臉憋出來一句:
“染…公子,哎呀算了!”
“葉染,下次能甭叫我司空兄嗎?聽起來别扭死了!”
嗯?
葉染剛從一片枝桠上躍起,聞言隻覺這人真是别扭又率性,回過頭來便笑了:
“看來神偷是想交在下這個朋友?”
青年的眼睛總是溫潤又明亮,或許是因為夜色,又帶了兩分最上等的南海珍珠都比不上的灼灼光華。
司空摘星似是生怕人反悔,當即拍闆:“就這麼定了,能和我比輕功的人可不多!”
“你葉染之後就是我司空摘星的好友了!”
卻是再至純至性不過。
葉染的眼睛微微睜大,最後卻是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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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寺,後院禅房。
面對這寺院并不算高的土磚圍牆,輕功卓絕的葉染和司空摘星當然是輕輕巧巧便躍了過去。
謹慎起見,兩人決定分頭行動,并約好一人探查一人放風,以三次隼聲為信号撤退。
因此一進院子,司空摘星便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假山,隐去了身形;葉染則貓上了寺院的房檐一路往裡探查。
雲間寺果然有些古怪。
葉染先瞧了瞧這寺廟裡出乎意料的巡邏人手,又看了看那些雖然一身僧人打扮、卻滿身江湖習氣的“武僧”們;
最後他趁着換崗的空隙避開了幾波人,按着上午的記憶順利摸到了白天時花滿樓和錢老大他們談話的院子。
這處僻靜的禅院頗為清秀雅緻,很像是一個卧病的老夫人和她的女兒靜養的地方。
乍一看,庭院裡似乎風平浪靜,就連守衛都少了不少。
但此時緊緊貼着房檐兒的葉染卻皺了皺眉頭。
這看似普通的小院兒裡,竟隐藏了不止一個江湖人。
這些人比外頭巡邏的小雜魚顯然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呼吸吐納間也遠非三流武夫可比。
更别提這些江湖人一個個都隐藏在暗中,正一刻不停地監視着這座雲間寺禅房中的一草一木。
顯然,這下子要悄無聲息地探查這間屋子可謂是難于登天。
遠處的司空摘星見狀也有些着急,忙要打手勢先叫人撤回來,
下一秒,
卻見青年飒然一笑。
霎時間,
動若白鶴展翼,落如驚鴻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