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點頭應了,走馬觀花地看過算罷。
葉染一笑,終是帶人來到了鶴歸閣第七層的樓梯口。
他站定,拖長了話音神秘道:
“從這兒開始,再往上面三層可就是我這閣子最緊要的部分了。”
“如何緊要?”
陸小鳳的好奇心已是徹底被勾了起來,此時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木格階梯簡直要蹿将出去。
葉染卻不急不慢,依舊賣着關子:“先說好,這閣子平日可輕易不讓人上來,而隻要是上了我這頂層的,無一不是……”
“無一不是什麼?”陸小鳳急問。
花滿樓卻笑出了聲:“自然無一不是阿染的友人了。”
葉染噴笑。
陸小鳳也回過味兒來,當即眉毛和胡子一齊向上一挑,指着葉染大叫:
“好呀!葉染你這促狹鬼!我當你這閣子多金貴。”
葉染卻躲過陸小雞的怒瞪,笑道:“這也不能算錯不是?畢竟從第七層開始,就是我這鶴歸閣平日處理文書賬目、南來北往的地方了,可不真真緊要至極麼?”
他笑着,見陸小鳳又要發作,忙邁步上樓。
鶴歸閣七層開始自是與下面的嘈雜大不相同,甫一登樓,視野開朗,闊氣的八角樓層由大書案和書架一共劃分成四個部分,雪白的紙張書冊鋪展開來,香爐袅袅,墨香萦繞。
剛剛與幾人見過面的小公子就坐在其中一張書案後,除了他之外,阿别幾人也都在。
葉染忙朝身後陸小鳳一攤手:“這下我可是把老底都掀給你啦,喏,我手下幾位班主——阿别,武生教習;阿石,樂理先生;阿皎,大镖頭;阿花,大掌櫃。”
衆人一一點頭打了招呼。
陸小鳳眼睛一轉,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突然冒出來一句:
“幸好阿染你隻唱戲。”
葉染挑眉看向友人,卻聽他道:
“不然就瞧你這上下打點得井井有條的樣子,怕不是改天我就要跪地高呼萬歲了?”
這是個大逆不道的笑話,但葉染和花滿樓都笑了,其他聽到的也都忍俊不禁。
阿花哼了一聲:“哪兒能啊,就照他這幅樣子,鐵定是個貪圖享樂放浪形骸的昏君!”
葉染失笑,連連讨饒。
再往上走,略過阿别等四位班主起居的八層,就到了鶴歸閣的最頂層,也是葉染平日起居會客、兼做書房的地方。
因為木構架所限,樓閣每增高一層便向内縮進一圈,到最頂層葉染這居所約莫隻餘二十四尺見方;此時由中間一劈兩半,屏出起居與會客兩部分。
葉染在會客的桌椅前請二人坐下,特意敞開了大窗,好讓友人一覽西湖盛景。
托鶴歸閣地利的福,樓上八面通透,四方納景。
此時憑欄遠眺,深秋西湖天高水遠,渺然遼闊,盈盈波光與湛湛晴空彙成一片,隻覺心曠神怡,似是要乘風而去了。
陸小鳳大贊:“好去處!沒想到此次來,我喝酒賞景卻是又多了這樣一個好地方!”
他眼睛一轉,突然直勾勾地朝葉染望來。
“葉染。”
葉染一愣,被人瞧得摸不着頭腦,對上這混蛋圓溜溜的清亮眼睛,頓感不妙。
半晌果然聽他放屁:“你是更喜歡花滿樓還是更喜歡我?”
花滿樓挑眉,葉染無語。
“你是三歲小童嗎?”
陸小鳳卻不接話,隻自顧自混蛋道:“莫不是你更喜歡花滿樓些,才讓他先參觀了此等絕妙好景?”
這語氣怎一個故作哀怨,恨不能矯揉造作出千般花樣來。
葉染當即噴笑,禍水東引,轉向花滿樓道:“怎得,七童。他竟要質疑你我二人的交情來了?”
溫潤如玉的盲眼公子聞言一笑,吐出的字句卻是透出兩分黑:“我的百花樓就在對街不遠。”
他轉向陸小鳳,笑吟吟地:
“所以陸小雞,百花樓與鶴歸閣孰美?”
這時就換做陸小鳳頭大如鬥了,他怪叫一聲跳将起來,
“真是怕了你們了!”
竟是蹿出窗戶、踩着屋檐就跑。
葉染與花滿樓一偏頭,都是捧腹大笑。
末了,
葉染望着窗外,搖扇相邀:“等你二人回返,可定要來閣裡聽戲。我如今一年可就唱這麼一場,那一票可是千金難求。”
陸小鳳大喊:“沒見過這麼自誇的。”
花滿樓淺笑:“一定捧場。”
至此賓主盡歡自不必多說,
然而若隻是這樣,葉染又怎會落得被人潑水醒來的地步?